即便馮姝有所退讓，可并非人人都愿意賣她這個面子，更有人是蹬鼻子上臉，繞過馮姝，直接來到甘露殿前，大聲喊道：“陛下！陛下！臣賈謐求見陛下！”

于馮姝這個中宮皇后來說，此舉實在是冒犯至極，但她也不好處置此人，畢竟他不是直接頂撞自己，而且他這麼做的確是在向高叡表忠心。

畢竟已在宮中生活多年，縱使心中十分不悅，馮姝也不會流露分毫。

這麼大的動靜，倘若高叡在殿內他必能聽到，何況他方才一直就在殿內，看著馮姝與朝臣們對峙。

就在此時，甘露殿的門開了。

里面出來的是一名內侍，快步來到眾人面前后，揚聲道：“傳陛下口諭。”

于是乎，眾人再度跪聽圣諭。

內侍大聲道：“賈謐大不敬，降為從七品門下省錄事，罰奉半年，退府思過一月。”

如此一來誰也不敢再造次，紛紛向馮姝恭敬告退。

待這些人走遠后，馮姝才入甘露殿去見高叡。好好修養了大半月，高叡此時的氣色比之剛回來的時候，已經好了許多。

“九郎是不是也罰得太重了？諫議大夫原是正五品呢。”

高叡含笑牽過她的手。“沒把他貶出京城，已是我獎賞他的忠心了。當著你的面就敢如此放肆，難道不該罰？”

“就算賈謐在宮中喧嘩，可念念還是覺得有些重了。”這是實話，馮姝雖然不悅，但若說這個賈謐方才狠狠得罪了她，那倒也不至于。

“罰他更是因為他沒腦子。”高叡帶著馮姝出了甘露殿。“你剛才放軟的語氣，不僅是給最后那幾人的面子，更是在告訴他們，你并無奪權之意，這個賈謐顯然是沒聽出來你話中深意。

臣子的忠心自然要緊，可他拿旁人的顏面表忠心就另當別論了，何況是中宮皇后的顏面，再說了，他當真沒有別的辦法請求面圣嗎？他是真蠢也好，假蠢也罷，這樣的蠢人實在不該放到諫議大夫這樣要緊的位置上，不然只會耽誤了正經事。”

無論起因為何，高叡的確都維護了自己，這一點馮姝是真心感謝的。“多謝九郎維護。”

高叡莞爾道：“于公，念念是領了圣意在辦差，這份委屈你本就不該受。于私，你是替夫君在擋麻煩，那就更不能讓你受委屈了。”

如此，二人攜手往立政殿去了。

夕陽的余暉甚美。馮姝想到，若不論心，自己與高叡的確算得上一對恩愛夫妻。

在賈謐被貶黜后，朝臣們的確安分不少。

馮姝也逐漸得知，宇文瑄此次護駕有功，因此他再度得到高叡提拔，官至正四品懷化中郎將，爵位也升至正四品伯爵。

如此一來，宇文瑄的官職已與他大哥宇文瑋平起平坐，比之宇文瑋還沒到手的魏國公爵位，宇文瑄明顯地位更高。

至此，宇文家將要分家的形勢已十分明顯。鑒于宇文瑋已被調任至亳州，朝野上下自然都覺得，還是常在御前行走的宇文瑄更有前途些。

兒子又得封賞，太尉入宮謝恩也是情理中事。

可馮姝明白，此事本無需太尉親前來謝恩，所以他十有八九是來見自己的。

既然高叡不召見臣下，那麼太尉這樣的老臣，就必須由馮姝親自見。

太尉不比其夫人，所以馮姝是在甘露殿前見的太尉。

“昨日宇文大人已在甘露殿前向陛下謝過恩了，不曾想太尉今日又跑一趟。”馮姝極是客氣地道。

太尉保持著對待中宮皇后應有的態度，非但如此，在甘露殿外向高叡叩首謝恩過后，太尉又對著馮姝躬身一揖。“皇后娘娘當受此禮。犬子能有今日，全賴娘娘和陛下的栽培。”

自己居然在高叡前面，所以馮姝立刻聽出了太尉是話里有話。“太尉太客氣了，咱們兩家是世交，我對令郎照顧些也是應該的。”

“倘若只是因為宇文家與馮家的交情，那娘娘對老六的照顧，就實在太過了。”說這話的時候，太尉深深看了馮姝一眼。

馮姝當然知道，宇文瑄在家中排行第六，但只這一眼，馮姝便感受到那種久違的，被人看透的感覺，繼祖父與先帝之后，他是第三個讓馮姝有如此感覺之人。

不愧是歷經戰場廝殺，以及朝堂數十載的老臣，馮姝在心底由衷贊嘆道。不過面上，她依舊笑容得體。“那是自然，您家六郎是與舍弟一同長大的情分，我與他自然也見得多些。不比您家大郎，我記事起就已成年，統共沒見過幾回，所以實在說不上什麼交情。故而，我自然對您家六郎照顧得多些。”

“如此說來，娘娘的確該偏疼老六多些。但臣還是想問一句，娘娘如此，當真只是因為老六與令弟的交情嗎？”說話間，宇文太尉的目光飛快從馮姝面上掃過。

此時此刻，馮姝只覺得脊背發涼，她感覺得到太尉已然知曉自己與宇文瑄的關系了。

馮姝確信，阿瑄一定不會同任何人提及自己與他的過往，所以太尉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是他從阿瑄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蛛絲馬跡中看出來的，絕不可能是通過什麼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