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叡笑著捏了捏馮姝的鼻子。

“那是自然，如今朝堂之上可是念念說了算。”馮姝刻意板著臉道：“若想讓我收斂些，九郎就自己理政去吧。”

“好，如今我這身子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至多就是月末，我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說著，高叡把馮姝攬在懷里道：“這些日子，念念辛苦了。”

“只要九郎能夠康健，念念再辛苦也算不得什麼。”

“放心吧，我晚些時候便回來。”在馮姝面上落下一吻后，高叡便轉身離開了。

然而馮姝從未料到，這一日她等會回來的居然依舊是高叡負傷的消息。與之不同的是，如果是上一次高叡負傷是人禍，那麼這一次就是天災。

具體經過是馮姝事后才知道的，行獵的隊伍在山林中突然遇到了一只十分巨大的黑熊。不過行獵隊伍人多勢眾，在把高叡團團護住后，一眾侍衛便開始合力圍剿黑熊。

不料，黑熊突然發起狂來，直直向著人群最密集處沖來，而那里正是高叡所在。

眾人此時并未慌亂，依舊合力絞殺黑熊，然而在生命最后的時刻，黑熊用盡最后力氣發出的咆哮，卻驚到了不少馬匹。

在場所有人的馬匹自然是最精良的馬匹，可這些馬兒自幼就被豢養，從未見過黑熊這等猛獸。高叡以及貼身的許多侍衛，都已經遠離邊地有年頭了，當初那匹久經沙場的戰馬早已被換下，如今這些坐騎便少了戰馬才有沉著冷靜。

若在以往，高叡應付驚了的馬匹并不在話下，可他是大病初愈，無論是力氣還是反應都未達到最佳，故而身下最頂尖的坐騎，他并不能完全駕馭，因此那匹發了性的馬兒就把高叡摔了下來。

原本這一下摔得不重，可偏不巧，高叡摔落的地方有一塊石頭，他的頭正好重重砸在了石頭上。

正因此高叡被送回來的時候，人還處于昏迷之中，太醫看過之后，就道情況并不樂觀。

馮姝第一反應便是吩咐今日之事，不得向外界透露半分，否則便是株連之罪。

看著昏迷之中的高叡，馮姝感覺到的是令人窒息的絕望。鑒于先帝的年紀，那自己上一次守寡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這一次，她真的沒打算當寡婦。哪怕自己對高叡并非全心全意，哪怕自己心里還裝著宇文瑄，可她從來沒想過高叡英年早逝啊。

雖然自己如今已能夠掌控朝局，可這是在有高叡坐鎮的情況下，而高熙還那麼小，倘若高叡這麼早就撒手人寰，自己要如何是好？！

高叡從昏迷中醒來時，正好對上馮姝哭紅的雙眼，他抬起手為馮姝拭著面上的淚珠。“當真是要對不住念念了。”

此情此景之下，高叡此言何意，馮姝當然明白，所以她愈發哭得泣不成聲。“九郎！念念一定替你處理好政務，你好好養傷，念念等著你痊愈，好不好？”

“勿哭勿哭，我好好養傷就是。”高叡依舊溫柔地為馮姝擦著眼淚。“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有數，你是知道的，我本就有傷在身，事到如今總要以防萬一，所以我打算于下月冊立咱們的熙兒為太子。”

“我不要！”說實話，馮姝毫無喜悅之情。“我只要九郎好好的！”

“別說傻話，旁人聽見自己的兒子被立為太子，指不定要多高興呢。”高叡安撫道。

馮姝依舊哭著搖頭，但也無力阻止高叡的決定。

縱使馮姝可以隱瞞消息，可原本身體大有起色的人，突然又病倒了是不可能瞞住的。更何況，即便有馮姝把持朝政，朝臣們仍舊可以見到高叡。

冊立東宮事關國本，眼看著高叡再度病倒，朝臣們對高叡冊立四皇子高熙為太子的主意，未有過多反對。可此舉仍免不了被人說成是廢長立幼，高叡為堵悠悠之口，也為免來日再出韓王那樣的禍患，只得公開皇長子沒有生育能力的秘聞。

如此一來，高熙嫡出的身份使他成為無可爭議的東宮人選。

黃初六年十一月十五，大吉。高叡為皇四子高熙行冊立禮，自此高熙正式成為東宮太子。

忍冬曾私下問過馮姝。“既然陛下已將皇長子沒有生育能力的消息公之于眾，咱們是否還要……”

“要。”馮姝斬釘截鐵地道：“除非皇長子徹底成了宦官，否則那藥他就要一直喝下去。倘若有個萬一，那他將來就是個麻煩。當初先帝是怎麼給我挖的坑，我可都記得，我絕不會讓熙兒承擔這樣的風險。”

為兒子謀劃將來的同時，馮姝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將來。畢竟只要那道詔書還在高叡手里，自己的頭上就永遠懸著把刀。何況，即便沒有那道詔書，馮姝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高叡不會動去母留子的心思。

歲末年初時本就事多，哪怕高叡有心放權，年幼的高熙也實在指望不上，故而那諸多繁雜的祭禮典儀皆得高叡自己應付。

在撐過了正月初一的百官朝賀后，高叡毫無意外地徹底一病不起，無需太醫告知，馮姝也明白這一次高叡怕是很難熬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