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開解的，所以馮姝只能如此勸慰道。

宇文瑄很是沒好氣地道：“所以他老人家是我親爹，才不稀罕我這張臉。”

“你這臉總得兩三日才能消腫，這幾日你也不方便出現在人前，就在我這里呆著可好？”馮姝用商量的口吻道。

“可見我這個地方大員是白當了，在家被老子打了，還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宇文瑄氣鼓鼓地道。

“既然不稀罕我這里，那你就自己找地方呆著去吧。”馮姝作勢就要推他起來。

“別呀！”宇文瑄立刻翻身坐起。“若不是今日挨了打，我哪來的機會入宮啊。”

“那就好生在這呆著，你得勝歸來，免不了有許多人情官司要應付，在這里可沒人找得到你，正好你可以好好休息幾日。”原來馮姝推宇文瑄起來，是要讓他退下身上鎧甲的。

不過她的手剛剛碰到宇文瑄的衣領，后者就后退一大步。“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這樣的宇文瑄，使得馮姝愈發想逗弄他。“你，莫不是害羞了吧？”

“我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又不是沒見過。”

“那你何故這般緊張？”馮姝道。

“不為什麼。”宇文瑄儼然一副與大人鬧別捏的孩子模樣。

馮姝沒好氣地道：“我可告訴你，整個咸安殿，除了我沒人會脫鎧甲。你可別說這身行頭，你不僅能自己穿上去，還能自己脫下來。”

從軍多年，宇文瑄當然知道這種東西若無人幫忙是既穿不上，也脫不下。縱使心中萬般不情愿，他也只有認命的份。

但當宇文瑄退去上衣，露出上身的時候，馮姝震驚之余也才明白，這個在自己面前素來沒臉沒皮的人，今日為何扭捏起來。

比之從前，宇文瑄的身形的確健壯不少，可記憶中那皮膚光潔的上身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好幾處傷口。更有甚者，背上那道明顯是才愈合不久的新傷。

“不是說你一切安好嗎？”馮姝問道。

“這樣無甚大礙的傷，自然是一切安好。”此刻，宇文瑄反倒沒了方才的扭捏。

看到馮姝已然紅了眼眶，宇文瑄一把抓過為他準備的上衣，趕緊給自己穿上，同時埋怨道：“這殿內又不暖和，你這不是害我得風寒嘛。”

“我還真以為你不怕冷呢。”馮姝上前幫他系好衣帶。

“怎麼說我也算是自小養尊處優，在外領兵也就罷了，如今回了京城，我還是要繼續養尊處優的。”宇文瑄笑著道。

“那我就如你所愿，讓你繼續養尊處優。”

“旁人也就罷了，念念應該知道，我能有今日固然有出身背景的緣故，但我也不是全靠這些。”宇文瑄捧起馮姝臉，小心翼翼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戰場兇險，若說毫發無損的回來，那就是癡人說夢了。”

“我知道。可我總覺得你還是十幾歲的時候，這些原不是你該承受的。”馮姝悵然若失地道。

“念念，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這是我選的路，莫說身上這些傷，哪怕是今日這一巴掌都是我該受的。”宇文瑄神情鄭重地道。

“不，你不會做這種事情的。”馮姝突然神情激動地道。

“大哥的事情的確與我無關。可當我得知此事的時候，比之擔憂，我更覺得慶幸。”宇文瑄自嘲道：“有那麼一刻，我居然期待大哥真的傷重不治，所以這一巴掌，我挨得不冤。”

看多了皇權之爭，馮姝對這樣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何況她并不覺得只因為一個念頭，宇文瑄就該受下這些。“阿瑄，圣人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圣人，你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念念說的是。”宇文瑄突然爽朗一笑，剩下的鎧甲已無需旁人相助，所以他便自己動手脫去身上的鎧甲。

馮姝看著他道：“戰場歸來，誰不是九死一生？無論怎樣都該為阿瑄接風洗塵的，幸好宮門已經下鑰，一會兒我讓人服侍你沐浴更衣。”

看到宇文瑄的眼神后，馮姝狠狠瞪了他一眼。“想都別想！”

宇文瑄一臉無辜地道：“我說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說。”

“你嘴上是沒說，可你用眼睛都說了。”見宇文瑄正好換到下身，馮姝便背過身說道。

“那你可真冤枉我了。”

“我有沒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有數！”

兩人拌嘴的功夫，宇文瑄已經換下了鎧甲，見馮姝還背對著自己，他只得上前從后將人攬入自己懷里。“你也趕緊把你這身行頭換了，不到三十的人，就穿著太后的行頭在我面前晃蕩，你這不僅是讓我鬧心，更是給我添堵。”

后半句是宇文瑄逗馮姝開心的話，故而他說得很是不耐煩。

“好，你去沐浴，我去更衣。”馮姝含笑應道。

玩笑過后，馮姝便喚人進來，吩咐他們服侍宇文瑄沐浴更衣。

因著怕吵醒高熙，所以馮姝并未回到寢殿去更衣，而是擇了另一處偏殿內。

忍冬麻利地為她摘下發飾。“太后當真要破例讓宇文都督留宿宮中？”

“不然呢？且不說他頂著那張腫臉無處可去。”

馮姝反問道：“何況，我還需要他為我鎮守遼東，幫我制衡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