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瑄道：“我爹覺得太后很是殺伐果決，處事老道。”

馮姝知道自己賜死舞陽公主一事，可謂是震撼朝野。至于對遼東的人事安排，太尉不可能沒點兒想法。“你確定這是太尉的原話？”

“是不是原話，那不重要。”宇文瑄道：“你身為太后，本該如此。如若不然，你們孤兒寡母要如何立足？”

“多謝阿瑄體諒。”馮姝這話是有所指的。

宇文瑄當然明白此言意有所指。“你只是做了太后的分內之事。再說了，遼東那地方有什麼好的，一年之中，有小半年都是冬天，我可是巴不得趕緊回來呢。”

“我也想阿瑄早些回來，咱們再也不分開了。”

“念念此言當真？”

“為何不真？”

“現如今除了江左的南陳，這天下都在你手，你會留著那塊地方礙眼？”

“江左的確礙眼，可我暫時不打算動。”

“為何？”以馮姝對高句麗的強硬，宇文瑄只覺得不可思議。

“初掌大權，總要有些功績方能鎮得住人。所以江左還是留給熙兒吧。”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宇文瑄笑道：“當娘的是該想著自己的孩子。”

此時馮姝正好低頭，所以她并未留意到宇文瑄眼中閃過的幽光。

馮姝接著道：“二來，這幾年之內連征高句麗，實在耗費太多民力，也該讓百姓們休養生息了。”

“先帝把這天下交到念念手上，的確是沒錯的。”宇文瑄由衷贊道。

于馮姝而言，她愿意用執掌天下的權柄去換高叡活著，但這樣的話，她是不能在宇文瑄面前說的。“可是阿瑄，我累了，真的好累。”

宇文瑄明白馮姝的辛苦，可這樣的事情，自己是無法幫她分擔的，至少現在不可以，所以他只能收緊手臂，將馮姝抱得更緊些。

“既然累了，那就睡吧。”

晨起后，宇文瑄照例從永安門出宮。

一回到府上，宇文瑄就召來了自己的親信寇憲。“你這幾個日去給我找個大夫來。”

聞言，寇憲立時有些緊張。“侯爺可是身體不適？”

“不是，我想要知道有什麼能給女子助孕的辦法。”

“如今侯爺膝下只有兩個兒子，是該再添幾個的。”寇憲會心一笑。

宇文瑄笑得很是意味不明。“前些年都在忙著打仗，于子嗣上的確疏忽了些，如今我是該上心了，不然我費盡心機掙來的爵位，要留給何人呢。”

“侯爺說的是，末將這就是去辦。”

看著寇憲領命而去，宇文瑄嘴角輕揚，孩子不一定能拴住男人，但一定可以拴住孩子他娘。

延昌四年正月初一，滿朝文武于太廟獻俘后，馮姝便在宮中為眾人設宴。

前高句麗王，如今的安樂公自然也在其中。誰也不曾料到，馮姝竟會在此時向他發難。

酒過三巡之后，馮姝就揚聲問道：“安樂公可在？”

聞言沙景遂立即起身來到馮姝面前，叩首行禮。“臣在。”

“正月里實在不宜動土，所以就委屈安樂公在驛館暫住幾日了。”馮姝道：“待到正月過后，朕一定讓人盡快為安樂公營建居所。”

“太后如此關懷，臣受之有愧。”

馮姝笑道：“哪里，安樂公遠道而來，這些都是應該的。”

“臣，叩謝太后隆恩。” 說著，沙景遂再度叩首下去。

“安樂公勿要著急謝恩，咱們之間還有些事情沒有了結，今日也該做個了斷了。”此時，馮姝已然冷下了臉。“陛下登基之初，安樂公在給朕的國書里說，要慰藉朕空閨寂寞，不知還做不做得數？”

此言一出，有些人直接驚得灑了手中酒液。

眾人都明白，今日太后舊事重提，就是要秋后算賬的意思。

宇文瑄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便神態自若地端起酒杯細品起來。

沙景遂忙告饒道：“臣當年狂妄無知，還請太后恕罪。”

馮姝卻道:“說起來此前還有人給朕送了幾名男寵，朕也欣然笑納。所以安樂公不必妄自菲薄，你也不過是好心罷了。”

此言一出，沙景遂連大氣都不敢喘，額上的冷汗已經滴落在地。

馮姝接著道：“當初安樂公說這話時候，還遠在遼東。今日安樂公既然有幸到了京城，朕就給你這個機會，讓你入宮侍奉朕。”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此言何意的時候，馮姝就揚聲吩咐道：“來人吶，帶安樂公下去凈身。”

“太后三思！”就在沙景遂求饒之前，已經有朝臣出言阻止道。

“愛卿有何事啟奏啊？”馮姝笑看向那人。

然而那明艷的笑容在此時看來毫無溫度，出言阻止的人明顯遲疑了一下，才接著道：“啟稟太后，安樂公當初的確冒犯了您，可安樂公到底是您欽封的，還請太后給安樂公留些顏面。”

馮姝道：“你也知道此人冒犯朕在先，當初他都不曾顧忌朕的顏面，如今你要朕保全他的顏面。朕就問你一句，憑什麼？”

“這……這……”一句話問得此人啞口無言。

“是他有安邦定國的經世之才？還是有統兵御將，為咱們大周開疆拓土的能耐？”馮姝接著問道。

“確……確實沒有。”那人硬著頭皮答道。

“既然沒有，那朕給他正一品國公的爵位已是保全了他的顏面。我大周自開國以來，無功者不授侯以上爵位，今日在座的，除了他沙景遂以外，誰不是于國有功之人？！”馮姝冷冷地掃視過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