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一品國公為何就不能凈身呢？”

“太后！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您……您……”又有人起身道。

馮姝知道后面話此人不好說出口，便直接打斷他。“朕親自寫的招降書，只要沙景遂開城投降，便不殺城內一人。凈身而已，朕不僅沒失言要了他的性命，還保全了他此生榮華，你還要朕如何？”

見眾人再扯不出新的說辭，馮姝就揚了揚下巴，示意宮人，將早已嚇傻了的沙景遂拖下去凈身。

在被人拖住的那一瞬間，沙景遂突然清醒過來，開始大喊大叫。

馮姝恍若未聞，只吩咐殿內演樂繼續，然而偌大的殿內再無半點喜慶氣氛。

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后，就有宮人來回稟。“啟稟太后，安樂公奪下刀具，自盡了。”

這是眾人意料之中的結果，太后擺明了就是要沙景遂死。

馮姝輕斥道：“你們這些人辦事也太不小心了，若非今日是年初一，朕非要賞你們每人一頓板子才算。”

“奴才多謝太后寬宏大量。”那宮人極有眼色，連忙叩首謝恩。

“死就死了吧，反正他活著也沒什麼用處。”馮姝把玩著手中的夜光杯，漫不經心地道：“那他凈身了嗎？”

在明顯愣了一下后，那人才答道：“還……還沒有。”

“朕可沒說過，人死了就不用凈身的話。”馮姝道。

“太后！”終究有人看不下去，意圖阻止馮姝。

尋聲望去，此人是御史大夫婁堅，馮姝沒有忘記他還是阿衍的岳父。“看來是婁御史的座位上有釘子，讓婁御史實在坐不住，以至于當眾失儀。來人吶，給婁御史換張軟椅。”

宮人們手腳麻利，很快就為婁堅換好軟椅，并語氣恭敬地道。

“請婁御史落座。”

馮姝如沐春風地看著婁堅道：“婁御史，大殿之上，朕就只賜了你一人軟椅落座，你該不會看不上吧？”

在身旁人的拼命示意下，婁堅最終還是坐了下去。“臣多謝太后恩典。”

然而，馮姝在盯著婁堅渾身僵硬地落座后，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直至婁堅頹然低下頭去，馮姝的目光才從他身上移開。“除了給安樂公凈身以外，再把他的頭砍下來，供到先帝的牌位前去。”

這一次，再無一人意圖阻止馮姝，而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馮姝才宣布宮宴結束，在她起身離開后，文武百官才各懷心事地出宮回府。

縱使父子早已失和，但宇文瑄到底顧忌著父親已經年邁，來時就與他同乘一車入宮，路上也好有個照應，眼下回府，父子二人仍舊同車。

“趁早跟她斷了吧，這樣的女人，你招惹不起。”在馬車啟動的同時，宇文達語重心長地道。

宇文瑄雖然坐得筆直，語氣卻極是散漫。“父親覺得，此事那麼容易嗎？”

“她并非沒有容人之量，不會為了男女之事而為難你。”宇文達道。

“父親既知她有容人之量，那也該知道今日之事并非她刻意刁難。反正都要殺雞儆猴，她拿安樂公開刀怎麼了？”

“怎麼了？！”宇文達突然怒道：“她有的是辦法拿安樂公開刀，可她……她……”

宇文瑄無視了宇文達的難以啟齒。“父親，反正都是個死，怎麼死不是死？再說了，安樂公也未必知曉自己死后，連個全尸都沒落著吧。”

“你！”宇文達被駁得無話可說。

“她又不是自己動手給安樂公凈身，砍頭。父親與我都是征戰沙場之人，咱們手上沾的血可比她多多了，您這是何必呢？”

“就算她是一朝太后，可她到底還是個女子，她怎可如此？！”

“所以父親是覺得，倘若她是個男子，那麼她所做一切便無任何問題嘍？”

宇文達冷哼一聲以作回答。

“父親，自她主政以來，可有做過于國不利的事情？”宇文瑄接著問道。

宇文達只是冷哼一聲，并未作答。

“既然沒有，那她何錯之有？何況她如今本就做著該男人干的事情，難道不該用男人的處世之道嗎？”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如今不只是色令智昏，連魂都被她勾去了吧？！”

宇文瑄毫不介意父親的指責。“先帝都能不顧叔嫂有別，不僅迎她回宮，還讓她重登后位。兒子自認英明神武比不過先帝，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也是情理中事。”

“你這個逆子！”宇文達已然怒不可遏，高高抬起了右手。

“父親，您這一巴掌打下去，兒子又得找地方躲幾日了，還望您三思。”

“停車。”看到宇文達頹然落下的手臂，宇文瑄起身恭敬地道：“兒子還是騎馬護送您回府吧。”

不待宇文達再說什麼，宇文瑄已經轉身下了馬車。

宮宴結束之后，馮姝并未回咸安殿休息，而是去了太廟。

寂靜的太廟之中，只有馮姝一人。即便眼前還有一顆人頭，她的面上也沒有一絲畏懼神色。

“九郎，我終于為你報仇了。”馮姝親自為高叡牌位前的長明燈添加燈油。“時間過得好快，你已經離開我那麼久了。你知不知道，咱們的熙兒長得越來越像你了。

這孩子雖然天資聰穎，可他沒把好天資用在該用的地方上，這一點，我很是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