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在宇文瑄萬分期待中的孩子，最終在四個月后來了。

那日正值端午，宇文瑄到底顧忌著家中老父，就并未入宮。且馮姝素日忙于朝政，難得閑暇的日子，自該母子團聚。

所以這一年的端午，是母子兩一起過的。

知道這母子倆都不喜食粽子，反而更喜黃米，混著紅棗，玫瑰，豌豆泥做的涼糕，所以忍冬特意吩咐尚食局早早備下了涼糕。

在高熙大快朵頤的時候，馮姝卻對素日所喜，提不起絲毫興趣。

“娘，你怎麼不吃啊？”看到馮姝并未動筷，高熙就將沾了蜂蜜的涼糕送至她的嘴邊。“熙兒喂你。”

終究不愿掃了兒子的興致，馮姝還是勉強自己吃下了那口涼糕，然而剛剛在口中嚼了幾口，馮姝就覺得胸悶惡心，那一口涼糕她實在咽不下去，還是吐了出來。

“娘！你怎麼了？！”高熙忙湊過來查看馮姝安好。

然而，馮姝根本無法回應兒子，因為方才的感覺她既陌生又熟悉，猛然憶起自己的月事已經晚了大半個月，鑒于自己到底也不年輕了，所以馮姝并未放在心上，也不曾為此召太醫前來診脈。

所有一切都讓馮姝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有了身孕。

忍冬也察覺出她神色不對。“太后？”

“娘！”看到母親許久都不回應自己，高熙便搖著馮姝的胳膊呼喚道。

千萬種情緒瞬時涌上心頭，馮姝實在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可高熙畢竟在場，她不能流露出異樣，于是勉強對兒子笑了笑。“無事，近來天氣熱，母親胃口不大好而已。”

作為貼身侍婢，馮姝的月事推遲，忍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此刻，忍冬也反應了過來。

正當忍冬不知所措的時候，馮姝一句話拉回了她的神志。“去取些桑葚來吧，許久不吃了，竟還有些想吃了。”

“是，奴婢這就去。”忍冬也明白，馮姝想吃桑葚是其次，她想提醒自己沉住氣才是真。

在忍冬去取桑葚的時候，也讓人去給宇文瑄傳話，讓他立刻趕來宮中。

堅持陪高熙用過端午家宴后，馮姝就打發兒子回了甘露殿。

看著小皇帝離開后，早已等候多時的太醫才從跟著忍冬來到馮姝面前。

少頃，太醫就證實了馮姝的猜測。“啟稟太后，您的確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

雖然心中已有所準備，但聞得此言，馮姝還是覺得頭暈目眩，略微穩住心神之后，便死死盯住太醫。

后者立刻會意。“太后放心，臣曉得輕重。”

“倘若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最晚能拖到何時？”馮姝接著問道。

“三個月，之后再行引產風險就大了。”太醫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馮姝吩咐道。

看到太醫被打發走，忍冬十分驚訝，遲疑著問道：“太后想把這孩子留下？”

“這個孩子留與不留各有益處和壞處，所以此事我還需再想想。”馮姝道

“益處？”忍冬實在想不出留下這孩子有何益處。

“這孩子是何人的？”

“您……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忍冬覺得這個問題簡直莫名其妙。

“想來你也看出來了，這孩子的爹早晚有一天會成權臣。當他真到那個位置的時候，難免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這個孩子多少都能牽制他些。”馮姝撫上自己仍舊平坦小腹，感慨道：“至于壞處嘛，那是顯而易見的。

好在這個孩子沒有皇族血脈，威脅不到熙兒。”

在忍冬看來，馮姝如此態度應該是要留下這個孩子了。

馮姝笑著看向她道：“想來你已經給宮外遞過消息了。”

“是，太醫還沒來的時候，奴婢就讓人去宇文府給侯爺遞過消息了。”忍冬道。

“那他應該就快來了。”馮姝扶著忍冬的手，向榻上走去。“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我還得看看他爹值不值得我冒這個險。”

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宇文瑄就到了咸安殿，見忍冬都守在殿外，不免奇道：“出了何事？你怎麼不在里面伺候。”

忍冬道：“太后一肚子的火氣，就等著侯爺您來了才撒氣呢。”

“好端端的，她為何一肚子火氣啊？”宇文瑄只覺得莫名其妙。

“此事就得問您了侯爺。”話音剛落，忍冬就把宇文瑄推了進去。

從寢殿門口到床前還有一段距離，且還有屏風阻隔。這段距離足夠讓宇文瑄理清思緒，緊接著巨大的欣喜瞬間充滿了他的胸膛，難道念念這麼快就有喜了？！

可惜這份喜悅并未維持太久，剛剛繞過屏風，迎面就是一個軟枕砸了過來。幸好宇文瑄反應及時且身手敏捷，才沒被直接砸中，而是堪堪接住了那只軟枕。“哪怕是我犯了株連九族的大罪，你也得先給我罪名，才能把我拉出去斬了吧。”

馮姝冷笑道：“要是這麼說的話，你的確是犯了誅九族的大罪。”

此時，宇文瑄已經走到了床榻前，在馮姝反應過來之前，他就跪在了地上。“我錯了。”

這一刻之前，馮姝想過宇文瑄所有可能有的反應，但眼前情形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

見馮姝不僅一臉驚訝，還半晌都不做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