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姝道。

“可好端端地，陛下怎麼就跟您鬧上脾氣了？”

馮姝莞爾道：“孩子大了，難免有些自己的心思，隨他去吧。”

很快就到了正月初一，馮姝雖然不曾前往，但還是親自送了高熙去往太極殿主持祭天朝賀。

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馮姝感慨道：“記得熙兒登基大典的時候，他可是坐在龍椅上哭了好一會兒呢。”

佩蘭在旁勸慰道：“太后，奴婢知道您放心不下。可您到底還沒出月子，您穿得再厚，也不興在外面久站啊。”

馮姝扶著佩蘭的手一邊往回走著，一邊道：“我放心不下的何止皇帝呢。也不知道我的裕兒怎樣了？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佩蘭道：“依奴婢之見，太后倒不必擔心這個，國公爺每日宮里宮外得跑，對咱們小公子竟比有些當娘的還上心呢。”

“所以說阿瑄在此時丁憂未嘗不是件好事，不然他即便有心，也做不到對裕兒如此上心。”

“可話說回來，如今太尉離世，國公爺丁憂，宇文家的地位到底不如從前。可太后還需國公爺為您穩住朝局，您當真就不打算給國公爺奪喪？”佩蘭道。

馮姝的目光在此時倏然化為一道利劍，含笑看著佩蘭道：“你如今長本事了？”

佩蘭立時膝下一軟，跪在地上道：“奴婢一時失言，請太后恕罪！”

此時，馮姝已經上了轎輦。“你到底是我身邊的人，這麼跪在外面不好看，先起來吧。你的事，咱們回去說。”

見佩蘭不肯起來，馮姝便以眼神示意，立刻就有宮人扶了佩蘭起來，又架著她跟在馮姝的轎輦后面回了咸安殿。

早在馮姝坐定之前，佩蘭就已經跪在地上聽候發落了。

出乎意料的是，馮姝未有任何慍色，還語氣溫和地道：“說吧，這些話是誰讓你在我面前說的？”

佩蘭似乎聽不明白馮姝的意思，只是抬眼望向她。

“你跟著我也有十年了，我的規矩你應該知道，從實招來，對大家都好。”馮姝看著自己的纖纖玉手道。

佩蘭怯怯地道：“回太后，是衛尉寺丞孫綽。”

衛尉寺掌京中武庫，是個極要緊的地方。禁軍人數雖多，但只有當天值守的禁軍才可從武庫領取軍械，其余禁軍是不配任何軍械的。

馮姝道：“我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個孫綽與你同歲。”

“是，太后睿智。”

“既然與你同歲，那怎麼著也該娶妻了。到底你也是我身邊的紅人，何至被一個從六品的有婦之夫勾了去？”馮姝道。

“回太后，此人的正妻于前年病故。”佩蘭小心翼翼地道。

“也罷，說起來也是我的疏忽，你馬上就二十六了，我卻沒給你安排婚事。既然你有心，那我就成全你二人的好事。”

馮姝這般寬宏大量，遠遠超出佩蘭的預期，忙不迭地叩首道。“奴婢謝太后不罪之恩！奴婢叩謝太后恩典！”

“先別著急謝恩，畢竟你犯了忌諱。”馮姝道：“所以從今日起，你就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一會兒去領一百兩黃金，這就出宮去吧。年節過后，你就隨孫綽一道，去往黔州赴任。”

看佩蘭還未反應過來，馮姝便多說了一句。“貶孫綽為黔州雷山縣縣令。”

從六品的京官被貶至西南黔州任從七品的縣令，可謂是一落千丈，佩蘭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

“太后！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別讓奴婢去黔州啊！”

馮姝不愿再聽佩蘭多言，只讓人將她帶了下去。

孫綽固然不是宇文瑄的心腹，但他也可算是宇文瑄的人。馮姝心里明白，此事一定不是宇文瑄讓他來做的，畢竟他根本不必用這麼拐彎抹角地辦法來試探自己的心意，所以此事必是宇文瑄手下的人自作主張的結果。

到底還在月子里，稍稍思慮復雜的事情，馮姝就覺得疲憊不堪，很快就睡了過去。

直到忍冬從外面回來。

“今日一切可順利？”馮姝打著哈欠問道。

“還算順利。”說這話的時候，忍冬明顯面露難色。

馮姝立即打起精神來，問道：“什麼叫還算順利？”

“就是陛下在接受百官朝賀后，走下御階時險些摔了。”

長嘆一聲后，馮姝感慨道：“還好不是祭天之時出了這種事情，正月初一的事情本就多，熙兒到底還小，能撐下來就已是不易了。”

“的確如此，陛下一回甘露殿就補眠去了。幸好太后您早早就傳話出去，陛下不必率重臣來咸安殿朝見您，不然陛下怕是真要撐不住的。”

“既然累了，那就讓他好好睡吧。告訴甘露殿的人，一會兒陛下醒了，趕緊給他張羅口吃的，想來他也應該餓了。”

“是。”忍冬又問道：“太后，您已經免了所有命婦今日您朝賀，那還許她們年節期間入宮請安嗎？”

馮姝拿過手邊的小銅鏡，打量起鏡中的自己。“已經免了眾人朝賀，我若是再不讓她們入宮請安，那就真要人心惶惶了，咱們少見幾個就是。”

在這之后，忍冬才有空閑問起佩蘭的事情。“太后何必賞佩蘭百兩黃金呢，您放她出宮已經是格外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