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姝神情淡然地道。

“是。”寇憲小心翼翼地道：“魏國公與毌丘將軍雖然都是先帝提拔起來的，可魏國公的資歷，到底不比上毌丘將軍。”

“嗯。”

這一聲輕哼，讓寇憲完全摸不準自己的話到底對不對，但看馮姝再未有任何表示，他只能接著道：“在朝為官，政見不合也是常事。但魏國公和毌丘將軍都是識得大局之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耽誤朝廷的正事。”

看到馮姝還是毫無反應，寇憲又硬著頭皮道：“國公爺的性子，太后是知道的。只要他不跟您提，那肯定是無事。”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問你了。”直到此時，馮姝才有反應。“下去吧。”

待寇憲離去后，馮姝才拿出此前并未寫完的詔令，這是對宇文瑄的封賞。將宇文裕收為義子固然是對外的說法，但馮姝不可能對他毫無封賞。

宇文達在生前任中書令，統領中書省。自他離世后，中書令的位置便空著，經群臣舉薦，由馮姝的嫡親大哥馮澤領了中書侍郎，來暫領中書省。而自己的叔父馮愷仍舊領著侍中一職，更不必說他的身子骨尚且硬朗。

馮家如此勢盛且無人制衡，這不是馮姝想要看到的局面。縱使朝中尚無人可以制衡馮愷，但以阿瑄如今的資歷，制衡馮澤是足夠的。于是乎，馮姝親筆寫下詔書，加封宇文瑄為冠軍大將軍，出任正三品中書左侍郎，而馮澤任中書右侍郎，二人同領中書省。

如此安排，就意味著宇文瑄在朝中地位上僅次于侍中馮愷。馮姝知道如此安排朝中必會有人反對，畢竟宇文瑄此前沒做過文官。

幸而他是宇文達的兒子，宇文達就是從武將，最后做到了中書令，誰都不能說宇文達那幾年的中書令做得不稱職。虎父無犬子，宇文瑄當不辱其父威名。

何況，宇文瑄到底幾斤幾兩，馮姝是清楚的。他主政地方那幾年，可謂是政績斐然，這就足以說明他可以勝任文官。更不必說，在自己生育宇文裕的前后，宇文瑄的確幫著自己處理了許多事務，他的表現遠比高熙要好。

如此，馮姝力排眾議，下詔讓宇文瑄出任中書侍郎。

詔令送至宇文瑄手上的時候，他距京城還有不過兩日的路程。

一眾心腹愛將聞得消息后，紛紛前來祝賀。

宇文瑄對寇憲笑道：“我升官倒是其次，裕兒能明正言順地養在太后身邊才是最要緊的。”

“的確如此。”寇憲道：“小公子很討人喜歡。這樣的幼子，就算是太后也會偏疼些的。”

“他能討太后歡心自然是極好的，畢竟我不在，總得有人替我哄著太后高興。”宇文瑄道。

“說起此事，國公爺，有些事末將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你是我的親信，你若是不能對我說實話，我還指望何人對我說實話呢？”宇文瑄道。

“多謝國公爺抬愛。”寇憲道：“如今，您得太后信任是朝野皆知之事，而這幾年來，給太后進獻面首的越來越少，末將以為，您與太后的關系，怕是……”

“這是早晚的事情。”宇文瑄不以為意地道：“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誰能說我什麼？還是能說太后什麼？”

“可末將覺得，國公爺到底是委屈了。畢竟您今時今日的地位，都是您靠自己掙來的。”

寇憲道。

“旁的不說，咱們在遼東的時候，太后給我行了多少方便，你當真不知？” 宇文瑄道。

“可……”寇憲還是有些不甘。

“旁人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就行。”宇文瑄道：“讓朝野上下皆以為我就是靠著祖蔭和太后，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不是很好嗎？”

“末將可沒看出來哪里好。”

“上次派你回京，你是第一次與太后打交道，你覺得太后如何？”宇文瑄笑著問道。

話到這里，寇憲已然明了宇文瑄的意思。“確如國公爺所言，被所有人低估，未嘗不是件好事。”

“你明白就好。”宇文瑄莞爾道。

雖是得勝歸來，可宇文瑄到底是以換防的名義被召回京城的，所以這次他并未得到太后或是小皇帝出城相迎的待遇。

眾人奉召直接入宮，鑒于眾人還身著戎裝，自是不必叩首行禮。更不必說，眾人在殿前解劍時，宮人特意傳旨，說是太后的意思，魏國公可佩劍上殿。

如此厚待，未必就不如太后出城相迎，眾人無不欣喜地看向宇文瑄。

可惜宇文瑄本人，卻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與他之前每一次入太極殿時并無區別。

看著宇文瑄一身戎裝且佩劍上殿，眾人心中自有思量，但無論怎樣，太后這一手制衡之術可謂是爐火純青。

淮南一帶原是太尉的地盤，如今交給與宇文瑄素來不大對付的毌丘儉，顯然是太后想給原來鐵板一塊的淮南松松土了。

宇文家與馮家的關系原來是不錯的，太后卻讓宇文瑄與馮澤同領中書省，這兩家的關系算是到頭了。

朝堂之上從來都不缺人精，如果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是真的，那麼宇文家與馮家的關系再差，也都只是表面，畢竟兩家主事之人關系可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