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斯道躬身道。

“先生請講。”

“太皇太后設法彈壓您，倒也無可厚非。近來您與她的關系明明緩和不少，但朝廷之上太皇太后仍不改彈壓您的態度。這一點屬下實在看不明白。”姚斯道十分困惑地道。

“此事先生無需明白，先生只需知道，她不會為了高家的江山就與我拼命，但她也不會拱手相讓高家的江山。”宇文瑄莞爾道。

姚斯道雖然聽得明白，但他還是不免一頭霧水，不過他也知道，更深的話不是自己可以問的，于是道：“是，屬下一定牢記國公爺的吩咐。”

沉船很快被打撈上來，僅僅是船底的木頭比船身的舊些，就足以讓馮姝猜到東海王落水并非意外。

就與宇文瑄預料的一樣，馮姝的確沒有那麼在意東海王的生死，只是覺得感慨，如果有人在十多年前告訴自己，宇文瑄會變成如今的樣子，自己一定是不信的，可唯有如此，他才能實現他的鴻鵠之志。

馮姝到底沒有深究此事。“想必是船底的木頭常年浸在水里，所以比船身的舊些，此事就這樣吧。讓他們看顧好東海王，到底他也落水受了驚。”

如此，東海王落水一事就算是過去了。

然而僅僅四個月之后，東海王到底還是病故了。

除了吩咐厚葬此人以外，馮姝也不能再做什麼了。想到這幾年來，因為各種緣故，接二連三離世的宗室，馮姝還是不免心灰意冷。

不過，毌丘儉的傷愈于馮姝而言，總是個好消息。

就在馮姝盤算著要如何對南陳用兵的時候，一條消息打亂了她所有安排。

高叡的長子，如今的趙王高爍居然召集了一些高叡舊部起兵謀反，總計大約有六萬人。

這個人數不能算多，但也絕對不算少。要緊的事，這些人可不是烏合之眾，而是往日訓練有素的軍隊，絕非尋常的百姓起義可比。

而他此次起兵的理由就是沖著馮姝來的，他親筆所書檄文歷數了馮姝多年來的種種罪過，甚至把高叡英年早逝都算在了馮姝頭上。

看過檄文后，馮姝笑道：“先帝在時就稱贊過趙王的文采，如今看來他當得起先帝稱贊。”

馮姝這般淡定，自然有這般淡定的底氣，早前她在京城周圍派駐的重兵依然還在。

可即便如此，朝臣們還是驚訝于她的淡定。

“啟稟太皇太后，當務之急是要盡快定下平叛之人，此事還望您早做定奪。”馮愷道。

“侍中說的是。那諸位覺得何人率軍平叛最為合適？”馮姝問道。

其實此事根本無需商議，宇文瑄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舉薦了宇文瑄，很快眾人就齊聲道：“臣附議。”

直到此時，宇文瑄還是一言不發，仿佛眾人說的根本不是他。

馮姝神情淡然地看向他，問道：“魏國公自己以為如何呢？”

宇文瑄神情端肅地道：“回太皇太后，臣為國盡忠是分內之事，若您要臣前往平叛，臣一定義不容辭。”

馮姝的顧慮是顯而易見的，可這種時刻她根本沒得選，縱使她與宇文瑄已有嫌隙，可如果高爍造反成功的話，她和宇文瑄誰都沒有好下場。

“魏國公能如此想，那就再好不過了，此次平叛就交給你了。”

馮姝最終還是允了眾臣所請。

“臣定不辱命。”宇文瑄朗聲道。

聞得趙王起兵之時，宇文瑄簡直心潮澎湃。若是旁人，馮姝不一定會派自己前去平叛，而此人讓馮姝沒得選，她只能選自己。原是指望燕王和東海王打起來，自己出面平息內亂，借機鏟除大批宗室，可馮姝出手將此事消弭于無形。現在先帝的長子帶頭作亂，這樣的局面，比自己當初設計的局面還要好。因為無論馮姝怎樣想，如此境地之下，她必須要殺了趙王，可一旦她動了此人，毌丘儉那里絕不可能做事不理，這便意味著馮姝不可能再用毌丘儉來牽制自己。

更不必說，此次叛亂就是沖著馮姝來的，除非她自己活膩了，否則宇文瑄根本不必擔心她在背后給自己使絆子。

宇文瑄的算盤，馮姝豈會不知？可她毫無掙扎的余地。更加令她失望的是，即便皇室宗親淪落到如此地步，自己的兒子還是無動于衷。

“母親的難處我明白，所以母親就此放手未嘗不是件好事。”高熙漫不經心地道。

縱使已經接受這個兒子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可生死關頭，他還是這個樣子，馮姝怒道：“我就此放手容易，可你呢？！”

“我如今是廢人一個，誰會跟我一個廢人過不去？”高熙道：“且不說，父皇臨終前是把天下交在了您手上，可沒交給我。再說了，這個太上皇也是您讓我做的。如今我聽從您的安排，安心混吃等死，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一刻馮姝除了失望還是失望，果然是自己把這個兒子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他對權力之爭是何其殘酷一無所知。

縱使宇文瑄可以信守承諾不動高熙，可宇文瑄手下那些人呢？甚至都不需他一個眼神，自會有人替他把此事做了，到那時，自己能拿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