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高琛需向列祖列宗進獻九盞長明燈。

于是乎，重陽當日，眾人就看見高琛正要將第九盞燈奉予祖先的時候，香案后的幔帳就突然著了起來。

偏不巧，那日從晨起就一直在刮大風，所以火苗借助風勢很快就躥上了房梁。

幸而宮人和禁軍們搶救及時，只是燒毀了一大片殿頂，以及幾根柱子和房梁，太廟未被焚毀。

可那火起得詭異，眾人免不了想到這是列祖列宗們對當今圣上不大滿意。

至于馮姝，幾日之前她就病得厲害，一應政務都暫由侍中代為處置了。

就在同一日，更有人進言說，太尉宇文達墓前那片松柏林里，居然出現了木連理。

所謂木連理，是不同根的樹，其上部枝干連生在一起，時人視為祥瑞。

兩相比較之下， 眾人心中各有思量，一時之間眾人對宇文瑄能夠得勝歸來的信心到底是漲了幾分。

縱使宇文瑄忙于戰事，無暇顧及其他，但自家祖墳里出現祥瑞的事情，還是會有人告訴他的。

宇文瑄一聽便知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明白馮姝此舉的目的，真不愧是她，只要出手就從不讓自己失望，此舉不僅于將來有益，更有助于眼下他穩定軍心。

“這樣的好事，自該讓眾人知曉，你去告訴寇憲他們吧。”來人是家奴，所以宇文瑄的語氣也隨意些。

待來人離開后，宇文瑄搖頭失笑道：“才給我弄了根木連理，我還以為你高低得讓我們家祖墳冒青煙呢。”

宇文瑄率軍轉戰淮南后，的確阻擋了此前勢如破竹的毌丘儉，可在此之后雙方打得有來有回，戰事徹底陷入僵局。

馮姝看出了宇文瑄的意圖，他是想耗死毌丘儉。畢竟以毌丘儉如今能夠調動的兵馬糧草，他根本就耗不起。馮姝更加明白的是，即便宇文瑄此役既能平定叛亂，又能一舉攻下南陳，他也沒有到走出最后一步的時候。

于是乎，馮姝對宗室子弟大加封賞了一番，使得高氏皇族又多了好幾位親王，郡王。不過有心之人注意到，這些人之中沒有一個手握實權的，更有甚者，馮姝還允許新封的靈昌王，以監軍的身份，前往淮南前線。

在靈昌王出發之前，宇文瑄就收到了馮姝的消息。

“能讓我在此時全無后顧之憂的也就只有她了。”宇文瑄笑道。

姚斯道附和道：“太皇太后這一手的確高明，她是要讓全天下都看到，高氏皇族的沒落，而國公爺您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

宇文瑄道：“我與先生自然能看明白，可那幾個武夫就不一定了。”

“國公爺放心，屬下定會與他們把此事說清楚的。強敵當前，軍心亂不得。” 姚斯道立刻接口道。

“先生辦事，我自是放心的。”宇文瑄莞爾道：“至于如何款待那位新來的監軍，我也就交給先生了。”

就如宇文瑄預料的一樣，突然迎來一個宗室出身的監軍，耿紀等人果然十分不忿。“太皇太后到底在做什麼？加封一堆王爺也就罷了，但給咱們弄來一個監軍是何意？！”

姚斯道沒好氣地道：“怪不得國公爺這些年來總讓你多讀些書，你這腦袋里的確東西太少。”

“先生，您怎麼能這麼說呢？！我這也不是為了咱們國公爺嘛。”

耿紀覺得自己十分委屈。

“我問你，這個靈昌王領過兵嗎？” 姚斯道問道。

“莫說他沒領過，只怕是軍中也沒混過。” 耿紀如實答道。

“所以就這麼個監軍，你還真指望他能派上用場？！” 姚斯道道：“太皇太后的詔令里，從頭到尾就只說要來這麼個監軍，其余的話可是一句沒有。”

直到此時，耿紀才反應過來。“此人真就是個擺設啊？”

“擺設的確是擺設，但此人也不是全無用處。”說著姚斯道意味深長地瞟了耿紀一眼。

事實證明，耿紀只是個直腸子，他并非真的傻。“旁的不說，咱們國公爺只要入了軍中，就不再是一日三餐，而是與所有將士一樣每日兩餐，且他的飲食從來與普通軍士無異。就這一點，豈是個養尊處優的王爺能比的。”

“那你知道該如何做了吧？” 姚斯道笑著問道。

“不就是幫著靈昌王招恨嘛，先生放心，我那點子心眼兒辦這種事情還是足夠的。”耿紀拍著胸脯道。

待靈昌王來到軍中時，不僅宇文瑄對他禮遇有加，他的飲食起居，更是被耿紀安排得明明白白，保持了一個親王應有的體面。

有一回寇憲看到從靈昌王帳中的送出的飲食后，都不免感慨道：“到底我也是吃過好東西的人，可看著有人每天對普通軍士一年都吃不上幾回的雞鴨魚肉挑三揀四，我都覺得過分了。”

耿紀卻笑道：“這挑三揀四的也挺好，畢竟這些東西我還能送去給那些負傷的軍士，他們吃了傷也好得快些。他要是不挑三揀四，我哪來這種送人情的機會。”

“這活兒，你干得真漂亮。”寇憲拍著耿紀的肩膀道。

“我干得漂亮，倒是其次，太皇太后干得漂亮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