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紀由衷贊道：“如今才知，太皇太后的確是憑本事讓國公爺一直把她放在心上的。”

“是啊，幸而國公爺沒跟她撕破臉，還能如今聯手。”寇憲也感慨道。

同樣是久經沙場之人，宇文瑄的意圖自然也逃不過毌丘儉的眼睛。

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毌丘儉當務之急就是要想方設法地破局。

就在此時，有人為他送上一計。

此前與江都王高煜一同逃入南陳的毌丘宗，向毌丘儉帶來了南陳意欲招攬他的消息。

沒有人可以否認，以眼前局勢毌丘儉帶著手中兵馬，投入南陳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不過這并非毌丘儉最為關心的問題。“你與江都王是從京城逃出來的？”

毌丘宗語氣恭敬地道：“的確如此。”

聞言，毌丘儉長嘆一聲，道：“太皇太后，你終究還是背叛了先帝啊。”

“父親，此事顯而易見，可當務之急是咱們保命要緊啊！” 毌丘宗無不焦急地道。

“難道你還不明白，你能逃到南陳完全是太皇太后故意為之。一旦我投入南陳，那我勤王之名便徹底沒有了，自此之后，我才是那個叛臣！”毌丘儉道。

“可趙王已死，連他都已是起兵謀反的罪臣了，遑論父親您呢？事到如今，您何必還在意這些虛名？！哪怕您現在做了叛臣，但只要您還活著，總還有翻盤的機會。可若是您死在這里，宇文瑄照樣會讓您成為叛臣，此后也不會有人為您翻案的！” 毌丘宗跪在地上道。

聞言，毌丘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就在同一日，馮姝派出的密使已攜虎符，來到宇文瑄軍中。

“毌丘儉與江都王已逃入南陳，想必過不了多久毌丘儉就會率部投入南陳。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再給您二十萬兵馬，讓您以此為由，徹底攻下南陳。”說著，來人將虎符奉上。

宇文瑄雙手接過虎符后，才道：“告訴太皇太后，臣定不辱命。”

送走密使后，帳中就只剩宇文瑄一人。

把玩著手中的虎符，宇文瑄感慨道：“念念，你當真是從未輸過。而你此生最大的悲哀正源于此，明明你一直在贏，但贏到最后你還是輸了。而你一直贏下去，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

次日，在密使準備啟程回京復命時，宇文瑄便使用虎符，開始集結二十萬大軍。

天明時分，原本毌丘儉還在糾結，但聽到探子來報宇文瑄的大軍有異動時，他已然做出了選擇。

囑咐兒子帶著自己的親筆信先行前往南陳后，毌丘儉道：“畢竟當初起兵是為了勤王，如今投入南陳，我總該對手下人有個交代，待我料理好軍中諸事，便率眾人前往南陳。”

“是，那兒子就先行一步了。”向父親躬身一禮后，毌丘宗便翻身上了馬。

此刻，只有毌丘儉知道那封書信，其實是他留給兒子的絕筆。

一個時辰后，宇文瑄就得知正有一隊幾百人的輕騎向著自己所在的大營而來。

除非這幾百人全是神仙下凡，否則他們是不可能攻下大營的，所以宇文瑄馬上察覺到事情不對。“何人率領這些輕騎？”

“毌丘儉。”

這是在尋死！有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二十萬大軍不可能在頃刻間集結完畢，而宇文瑄讓毌丘儉察覺到大軍在集結，就是在逼迫他做出抉擇，現在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不必派人迎擊，讓弓箭手全部射殺就是。”宇文瑄面不改色地道。

雖然有人于心不忍，可誰都沒有立場阻止毌丘儉以如此結局收場。

宇文瑄又道：“再讓人取了毌丘儉的頭顱前去招安，若再有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待議事結束后，宇文瑄獨留下寇憲。“事情結束后，你悄悄帶著人，去為毌丘儉收尸，入殮的時候務必要讓他全尸下葬。”

終究還是英雄惜英雄啊，寇憲立刻領命而去。“末將知道此事該如何做，請國公爺放心。”

之后，只有寇憲等極少數人知道，宇文瑄于某日夜里前往毌丘儉的墓前祭奠他。

但那無碑的孤墳無不在昭示著成王敗寇的淺顯道理

雖是意料中事，可馮姝聽聞毌丘儉的死訊時，心中還是不免一顫，手中的筆也隨之滑落。

良久的沉默之后，馮姝才再度開口。“既然毌丘儉已死，那其他叛軍呢？”

“回太皇太后，臣啟程時魏國公已將叛軍肅清，正在準備南下攻取南陳。”

其他的事情無需再問，宇文瑄是不會給那些人留活路的。馮姝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晚些時候，馮姝又收到了宇文瑄讓人送來的幾株山茶。

“他倒是有閑情逸致。”馮姝無奈笑道。

來人是宇文瑄的家臣。“這山茶花在京里不常見，在淮南倒是常見得很，眼看著年關將至，魏國公必是回不來的。這幾株山茶皆為赤丹，花色艷麗堪比牡丹，年節里看著也喜慶，所以魏國公派小人給您送來這幾株山茶，也算是給您解悶了。”

說起來宇文瑄在外征戰時，從來都是想著自己的，十多年來一直如此。

想到這些，馮姝心里總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