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將馮姝的纖纖玉手緊緊握住，宇文瑄苦笑道：“如今我是有了帶你走的實力，可我已經走不了了。”

馮姝回握住宇文瑄的手道：“此事的要緊之處在于，我與阿瑄一起，而非去往何處。如今這條路的確不是我的選擇，但從我出手阻止先帝將你們宇文家一分為二開始，阿瑄一直都是我的選擇。”

時至今日，宇文瑄終于確定自己在馮姝心里的分量是重于先帝的。“我知道我的選擇并非念念心中所愿，可我必不會讓你后悔當日所選。”

宮外諸事繁雜，所以用過晚膳后，宇文瑄便要出宮去。

馮姝親自為他整著衣衫。“若是晚了，就走芳林門，那里會有人為你開宮門的，我等阿瑄回來。”

“好，知道了。”宇文瑄笑得溫柔。

“今日是裕兒識趣，不來打擾咱們，可你明日要換過衣服再回來。”馮姝囑咐道。

“為何？”

“你這身玄色衣衫可掩不住你一身的血腥氣。”馮姝道：“有些事情裕兒是該知道，但沒必要看見你從尸山血海里回來吧？”

“是我的疏忽，戰場上待得久了，果然就聞不出血腥氣了。”宇文瑄一臉歉然地道：“你與裕兒安心在宮里等我回來，你們娘倆安全，我才好安心處理外面的事情。”

“知道了，你安心去吧。”馮姝這才目送宇文瑄離去。

比之馮姝那次大開殺戒，宇文瑄這一次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光滿門抄斬的就有好幾家，其中就包括婁堅一家，至于其他更是不計其數。

馮姝在聽聞此事后，只是吩咐人去給宇文瑄傳個消息，起碼讓婁堅下葬的時候有個全尸。

這樣的事情宇文瑄必不會駁了馮姝的面子，但他也僅僅是讓婁堅的身體和頭顱同時下葬而已，婁堅仍舊同其他被滿門抄斬的人一樣，被葬在了城外亂葬崗。

除此之外，馮姝對外面的殺戮是不聞不問，而宇文瑄也從不與她說起這些。

前前后后折騰了近一個月，這場殺戮才終于止歇。

在劊子手斬殺最后一批人犯后的次日，天空就降下了瓢潑大雨。

“這雨來得正是時候，正好洗干凈滿地血污。”馮姝看著窗外大雨道。

這場雨下了一天一夜才逐漸止歇，與之相反的是，宇文瑄在朝堂之上勢頭之盛可謂是銳不可當。

因著他此番出征不僅平定內亂，還拿下割據江左數十年的南陳，他身上的戰功即便是從開國算起也無人能及。但宇文瑄的爵位已經封無可封，所以馮姝以皇帝的名義賜他，贊拜不名，入朝不趨，持劍上殿的禮遇。

雖然都是些流于表面的賞賜，可能獲此殊榮之人的確是到了人臣巔峰。

雨過天晴之后，宇文瑄正式拜相，那日的天氣甚好，甚至在宇文瑄接過相印的那一刻，天邊還出現了彩虹。

不過這些事情，馮姝全都沒有出面，她把一切都交給了皇帝。

入秋之后，馮姝便命人張羅起了馮瑤與宇文覺的婚事。

正如宇文瑄所言，馮瑤的確對她那位外公沒什麼印象，可她到底還是知道自己有這麼一位外公。

“姑母，我的婚事可否再往后推一推呢？”馮瑤小心翼翼地道：“畢竟，婁……”

馮姝直接打斷她道：“你在宮里這些年了，有些事情難道還沒學會嗎？你姓馮，你未來的夫君姓宇文，婁家與你有何關系？何況他們是罪人。”

并非是馮瑤不明白其中道理，而是她覺得畢竟血濃于水。

“瑤瑤，最是無情帝王家，這便是帝王家。”馮姝明白她心中所想，便放緩了語氣道：“你的父母已經不在，如今又失了外家，而我也不可能護你一輩子，所以我總要想辦法讓你此生平安。”

看著馮瑤清澈的雙眸，馮姝心中五味陳雜。曾幾何時，自己也有如此清澈的雙眸，可惜這樣清澈的目光不會在馮瑤臉上保留太久的，但即便如此，馮姝還是真心希望這樣的目光可以留存得久些。

十一月初一，馮瑤從宮中出嫁，馮姝不僅按照長公主的規格為其置辦嫁妝，婚儀更是極盡熱鬧。

宇文瑄笑道：“就算是你的親生女兒出嫁，也不過如此了。”

馮姝無不悵然地道：“可那又如何呢？她還是沒能躲過為家族聯姻的命數。”

“咱們這樣的世家大族，沒有人可以例外。瑤瑤又沒有意中人，所以你也不算是強人所難。何況，你已經為瑤瑤做了最好的選擇。”宇文瑄拍撫馮姝的背脊道：“說起來還真是歲月不饒人，我都當上阿翁了。”

“何止，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阿瑄都能抱上孫兒了。”馮姝莞爾道。

這話說出來，馮姝心中難免傷感，若不是熙兒狀況不斷，自己早就當上祖母了，若是那樣的話……

明白她心中所想，宇文瑄忙安慰道：“能做的你都做了，有些事情實非人力可及。說句不中聽的，你要是早早抱上了孫兒，你現在要如何操勞，我可是想都不敢想。你不心疼自己，我還心疼你呢。”

三朝回門時，兩位新人自然是來馮姝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