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丞相續弦，朕還要費心給你準備賀禮，朕這幾年身體不大好，實在費不起這個心氣。”

“臣為國盡忠是分內之事，當然不會覺得為難。何況臣豈敢為了續弦這樣的小事，就勞太皇太后費心呢。”

“既然如此，丞相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馮姝道：“至于丞相今日的疏忽，就罰你一年俸祿，再思過三日吧。”

“臣甘愿領罰。”宇文瑄朗聲道。

“既然如此，那就退朝吧。”說完，馮姝就起身離去。

此事過后，再也無人敢提宇文瑄續弦之事，就連給他送美人的事情也不再有過。

時光荏苒，待到宇文瑄四十三歲那年，他的母親太尉夫人在這一年離世，而此前一年他加了九錫。

這種時候，宇文瑄必定要為母親操辦喪事，朝政交予旁人他自然是不放心的，所以馮姝就成了不二人選。

這幾年來，馮姝安靜得就像沒有她這個人一般，所以當她再度出入朝堂，朝臣們難免以為她這位居于深宮的太皇太后已無力掌控朝局的時候，眾人才明白他們全錯了。事實證明，馮姝不僅寶刀未老，而且對于朝堂之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不似一個深宮婦人。

馮姝的表現無疑是重振了馮家在朝堂上的地位，眾人看得明白，沒有馮姝總在關鍵時刻為宇文瑄穩住朝局，他不可能走不到今日。

祖母離世，就算宇文裕的母親身份不凡，他本人也得去祖母靈前守孝。

為避免尷尬，馮姝到底沒有前往丞相府致喪，雖然如此，喪禮上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還是傳到了馮姝耳朵里。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宇文裕在父親那里得到了遠超嫡長子的待遇，可到了祖母的喪儀上，他終究是不能守在父親身邊的，畢竟宇文覺才是宇文家真正的嫡長子。與之相伴的許多事情，都讓宇文裕意識到自己不是父親最重要的兒子。

“裕兒可有不悅？”馮姝問道。

“那倒沒有。奴婢去探望小公子時，他還讓奴婢帶話給您，不必為他操心，待祖母喪事一畢，他就回宮來陪伴您。”忍冬道。

比之高熙，馮姝的確對宇文裕花費了更多心思，所以這個兒子秉性如何，馮姝一清二楚，他不可能對這樣的事情無動于衷。

馮姝只是笑了笑，倒也沒再說什麼。

在太尉夫人出殯后的幾日，馮姝就把宇文裕接了回來。

知道這些時日兒子必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所以馮姝早早就讓人備下了宇文裕素日愛吃的東西。

“喪儀近一個月，你的學業到底是耽誤了，不過這也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是你的親祖母，何況她對你也是不錯的，于情于理你為她守靈都是應該的。”馮姝給兒子夾了一筷子鱸魚。

“母親說的是。”年滿十四的宇文裕，已不像兒時那般叫馮姝娘親了，幸而母子的關系一直不錯。

“知道你這幾日也沒休息好，一會兒用完膳，就去好好睡一覺，明日再去學堂。”

“好。”

自宇文裕回來，馮姝就一直在細細打量他。“回去這些日子，可有讓你心里不痛快的事情？”

片刻的猶豫后，宇文裕便語氣堅定地道。“沒有。”

“這會兒你父親和你宇文家大哥都不在，你可以不用嘴硬的。”

馮姝微笑著道。

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宇文裕放下碗筷，立刻撲到馮姝懷里。“母親！”

將兒子攬入懷中后，馮姝語氣溫柔地道：“裕兒受委屈了。”

“母親為何不能與父親成婚？”宇文裕道。

“你應該知道，近來是我在處理朝中諸事。我若與你父親成婚，那我便是丞相夫人，你覺得丞相夫人可以處理政務嗎？”

“不能。”

“你小的時候，你父親就同你說過，受了欺負要自己想辦法，回來告狀的孩子沒出息。”馮姝道：“裕兒可還記得？”

“記得。”

“所以此事你要自己想辦法。”馮姝道。

“可……”在宇文裕看來，此事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不過馮姝還是為兒子指明了道路。“雖然你從未見過你的祖父，可你應該知道，你父親的魏國公是從你祖父那里承襲來的吧？”

“知道。”

“你父親原也不是嫡長子，他與你一樣，也有位嫡親的大哥。”

“母親的意思是……”

“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孩子，此刻若是聽不明白，就回去自己想想，我此言何意。” 馮姝笑道：“我再問你，何為九錫？”

“九錫乃天子之禮。”宇文裕不假思索地道。

“你父親去年加九錫，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馮姝接著問道：“此事你不必回答我，只需自己去想，想明白，你自然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是，兒子記下了。”宇文裕語氣恭敬地道。

亥時二刻，馮姝仍舊在燈下看著朝臣們的奏折，隨口問向宮人。“裕兒睡下了嗎？”

“啟稟太皇太后，小公子跟您用過晚膳后，就一直看書到了現在，還沒就寢呢。”

“隨他去吧。”馮姝淡淡一笑，心中升起感慨，哪怕熙兒趕得上裕兒的一半，他們高家的江山都不會到宇文瑄手上。

讓馮姝更加意外的是，次日一早，宇文裕就與平日一樣，按時去學堂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