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皇太后，太上皇一切如舊只是身子不如以前康健了。”

這是意料中事，高熙這些年來成日與孌童一起廝混，若是身子康健才奇怪。“你們好生伺候著，他要什麼你們給什麼便是。”

“是。”

“還有呢？”馮姝接著問道。

來人明白，太皇太后雖然不曾將太上皇軟禁起來，但也不意味著太上皇就可以隨意走動，與外臣往來。“除了您兄長前幾日，帶了些秋梨給太上皇，再無外人出入南宮。”

平心而論，高熙這個舅舅對他還是不錯的，這些年來不曾忘記過自己還有這麼個外甥，時不時地讓人去探望高熙。

對此，馮姝已經習慣了，且從不多問，只是眼下這種微妙的時候，她不得不多個心眼。“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們務必要把南宮看牢，不要讓太上皇再與外界有所聯系了。”

“是，奴才告退。”

少頃，廊下又只剩下馮姝一人，自己終究是個狠心的母親，同宇文裕相比，高熙已經是棄子了，可只有如此才能避免宇文裕與他手足相殘。

就在這時，有宮人一溜小跑地來到馮姝面前。“啟稟太皇太后，魏王醒了，正嚷著找您呢。”

“知道了。”馮姝立刻起身，向著寢殿走去。

馮姝進來時，宇文瑄正靠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馮姝走到自己近前。

“多大的人了，睡醒了就要找我。”說話間，馮姝就在床邊落座，看著床邊矮幾上那碗沒動過的參湯，愈發沒好氣地道：“不是告訴你睡醒就把參湯喝了，你這是何意？”

宇文瑄并不答話，仍舊眼巴巴地看著馮姝。

“那麼多宮人你不使喚，就得我喂你是吧？”雖然這樣說，但馮姝還是把參湯端了起來，親自試過溫度后，才送了一勺到宇文瑄嘴邊。

“他們豈能跟念念相提并論。”宇文瑄大言不慚地道。

“這天底下有沒有比你還能作的男人？”馮姝又送上第二勺。

“有的話，也不會跟你作，念念就不必替旁人操心了。”宇文瑄道。

馮姝到底還是喂宇文瑄喝完了參湯。“我方才交代了裕兒，讓他召宇文覺回來。”

微微一怔后，宇文瑄才道：“去江都那麼些年，是該讓他回來看看了。”

“我也做此想，才吩咐裕兒的。”

“多謝你。”宇文瑄有些突兀地道。

馮姝對他溫柔一笑后，才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阿瑄對這孩子的心情，就與我對太上皇的一樣。”

“人吶，這心果然都是偏的。”宇文瑄笑道。

馮姝笑而不語，自己的偏心大都是因為兩個孩子的爹，這麼些年過去，他們二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終究是不同的。

“念念，待到明年開春，咱們去甘泉宮住些時日吧？”

“為何想要去那里？”馮姝道。

“如果不是那年分開，我們最好的時光，不就在那里嗎？”宇文瑄的目光有些迷離。

“好，我陪你回去。”

宇文覺是在十一月末回到京城的。

聽聞宇文裕與宇文攸一同出城去接他們大哥時，馮姝頗為驚訝。不過轉念一想，畢竟這麼些年都過去了，有些事興許就釋懷了吧，他們兄弟和睦總是好的。

回來的當日，宇文裕就帶著宇文覺入宮來向宇文瑄請安了。

知道自己是他們父子的心結，馮姝特意回避，但她還是吩咐宮人去準備酒水菜色，今晚他們父子四人必會有場家宴。

宮人們引著父子四人落座時，宇文瑄知道這是馮姝為他安排的，他也明白這樣的場合馮姝必不會露面，所以也不問她的去處。

但在酒過三巡，宇文瑄端起第四杯的時候，宇文裕直接拿走他的酒杯。“父親，太皇太后吩咐了，您今日只能喝三杯。”

宇文瑄橫了他一眼。“我怎麼不知你如今這般的話了？”

“瞧父親說的，且不說兒子是在太皇太后身邊長大的，見她不用稱臣的是您，可不是我，我哪有膽子抗旨不遵吶。”宇文裕笑著道。

宇文攸在旁附和道：“父親，太皇太后也是為您好。您自是有抗旨不遵的底氣，可太皇太后是何等人物？你何必為了一口酒，就讓三弟難做呢？”

這些年來，宇文攸與馮姝的關系親近不少，二人的關系甚至比馮姝與娘家的子侄還要好。

“你們兩個……”宇文瑄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宇文覺接口道：“父親近來身體不大好，是該少飲些酒的。想來若非兒子回來，方才那三杯都是沒有的，既然父親不能飲酒，那咱們兄弟三人都陪著父親不飲酒就是。”

“就是，咱們以茶代酒也是極好的。”說著，宇文裕就吩咐宮人撤了酒水，換茶水來。

可即便如此，這頓家宴也是其樂融融，氣氛融洽的。

轉眼又到了歲末年初，以宇文瑄如今的身體哪怕他自己想去主持祭禮，馮姝也不會放他去的。

如此一來，這些事情自然就由宇文裕代勞。

其實這不是宇文裕第一次代父主持祭禮，但以往是沒有宇文覺在的。馮姝完全可以想象立于祭臺之下的宇文覺看見這一幕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哪怕他自己放棄了爭奪大位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