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廢物，廢物……曉曉，對不起……”他糊里糊涂地想要抱住眼前的身影。

孟云雁抓過身旁的小瓷碗，毫不留情地砸了過去，把他的額頭砸得鮮血直流。

很長一段時間，江中影活得像個行尸走肉，孟云雁看不慣他，一直拿他當成出氣筒。

太康皇帝死后，他的兒子孟奕繼位。孟奕是個比他老子還差勁的皇帝，昏聵無能，荒淫好色，后宮更是一團糟。

有一次，他晚上執勤路過儲秀宮門口，聽到墻內有一女子的聲音：“佑兒，雖然我們身份卑微，沒人看得起我們，但是天無絕人之路，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是忍不了的，也沒什麼是不能改變的。想要什麼，我們就去搶，命運對我們不公，我們也要跟命運斗到底。”

“我記住了，娘。”是個小男孩的聲音。

這句話也印到了江中影心里，如醍醐灌頂，他想道：人活一世，為何不跟命運斗一斗呢？

他哄著孟云雁，給自己求來了錦衣衛統領的位置。

孟奕總懷疑朝中誰不服自己，讓錦衣衛暗中調查所有朝臣的言行舉止。江中影因此掌握了朝臣的秘密，并憑借謊報瞞報消息，拉攏了一部分官員成為自己的黨羽。

三皇子被蛇咬了，不治而亡。錦衣衛搜查各宮后，無果而終。

正當許美人滿心慶幸時，江中影走到她面前，展開手里的藥包——那是蛇喜歡的味道。

許美人眼里的訝異之色一閃而過，強作鎮定：“江統領，這是何物？”

“從御花園撿的。撿來之物，舊主自然可以不認。聰明人會佯稱生病，分次從太醫院那里弄到各類藥物，然后自己搭配起來。”

江中影看著她逐漸慘白的臉色，瞇著眼道：“進一步說話？”

許美人做了“請”的姿勢，邁入屋中后，方才的慌亂之色已經盡數不見，得體地笑道：“江統領既然沒有在陛下面前揭穿，便是給我機會報答您了。”

那夜，他們達成協議。江中影幫孟佑上位，換自己將來在朝中的一席之地，以及，他要孟云雁的命。

一年后，二皇子失足掉進了河里。

又幾年后，大皇子被人用巫蠱之術陷害，錦衣衛從麗昭媛的儲秀宮搜到了物證。麗昭媛畏罪自戕留下遺書，把所有的罪名栽贓給了許美人，許美人被打入冷宮，后來便病死了。

許美人太過聰明，江中影要扶植一個傀儡皇帝，豈能允許幼皇帝身后有個過于聰明的太后？

孟佑成了孟奕唯一的兒子，又年紀極小，正合江中影的心意。到這時，他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只待孟奕一命嗚呼。

江中影猛然發現，自己早已經不是曾經的自己了，那雙手沾滿了血。

那又如何呢？

他連骨氣都丟了，不管心里對孟云雁有多少厭惡和恨意，他都能陪上笑臉。同床共枕的夜里，孟云雁喜歡什麼，他便能做出什麼樣子，活像個取悅恩客的娼妓。

他把孟云雁哄開心了，暗地里把孟云雁的黨羽收為己用，一點點地壯大自己的勢力。

三年后，孟奕立沈伯遠之女為后，卻不與他圓房，而是讓皇后跪在殿里，極盡羞辱。

那時候的江中影站在殿外，想到了自己被孟云雁羞辱的新婚之夜，心頭火燒得更盛。他緊握著腰間的佩劍，給孟奕想好了幾十種死法。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下手，孟奕就死了。他暢快地想，再也沒有人護著孟云雁了。

孟云雁那個傻婆娘作威作福久了，認不清形勢，自詡是皇帝的親姑姑，是輩分最高的皇室眾人，誰也不放在眼里，自作聰明地想了主意，要除了沈伯遠。

江中影恭聲道：“一切聽從公主安排。”

雖然不知孟云雁與沈伯遠有什麼過節，江中影想做權臣，想親手毀了南國朝廷，沈伯遠便是最大的阻礙。讓孟云雁和沈伯遠斗，他喜聞樂見。

誰知，半路殺出個沈茶白，告訴他，孟云雁當初娶自己，是因為對沈伯遠求而不得，才故意毀了自己的前程，氣沈伯遠。

他這一生被毀，緣由竟是別人泄憤的手段之一。

怒火沖破了理智，他早晚都會讓孟云雁死，但是那一刻，他迫不及待地讓孟云雁先下地獄，暫時放過沈家。

如他所愿，孟云雁被送去圓山，皇上的旨意是賜鴆酒。江中影哪管那些，反正都是死，一刀一刀地把她凌遲后，心頭終覺暢快。

他從未忘記故鄉有一位紅顏知己，只是時隔多年，不知如今是什麼情境，他不敢親自去，便派了心腹去平陽縣：“你悄悄打聽，羅家姑娘嫁到了哪戶人家？”

得到的回音卻是：“羅家姑娘從未嫁人，十一年前就死了，被人害死的。”

江中影的心跌落到谷底，不必去糾察緣故，孟云雁無疑。兇手雖死，此恨難消。

他報復不了太康皇帝和孟云雁，就報復南國的江山，阻止有本事的將軍出征，扣押前線的糧草，把不聽話的小太后發配去了圓山。

沈茶白的一番話還是讓他有了些許動搖，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在燈下深思，自己究竟要做什麼？這些年究竟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重新拾起曾經的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