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念啟唇:“我......”
劇烈的震動伴隨鈴聲打斷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舒念蹙眉朝鐘晚比手勢示意等會兒,點開綠色的通話按鈕走到一旁和對面的人交談。
大概十分鐘后舒念眼神凝重,看著鐘晚的瞳孔中映下天邊烏壓壓的一片深沉。
遲到了好久的雪終于落下。
伴隨冷風無規律飄灑在室外的雪花細白,如鵝毛柳絮,落在屋檐,遮蓋坑洼的地表,掩埋人間的所有污穢。
這場遲到將近一個月的雪來得熱烈,以無可抗拒的姿態給天地蒙上一層厚實的白紗。
第13章 明鳳鎮
紛揚的大雪下了三天,在所有人的怨聲中在元旦過完的第一天,雪停了。
烏黑的云層散去,經過一場雪的洗禮寧城的霧霾也不見了,天空終于露出原本的湛藍。
隔音極好是客機內,范宇鳴黑沉著一張臉,手上不斷翻查著那幾張紙。
坐在范宇鳴身側的李淼淼和鶴錦年端著腰身坐得筆直,眼睛盯住前方的座椅,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一朵花來。
范宇鳴把宣紙摔在飛機座椅拉起的桌板上。
宣紙只有薄薄幾張,摔在桌板上發出的聲音不大,只有很輕很輕的一聲啪。
這聲音落到李淼淼和鶴錦年耳朵里卻帶起一身雞皮疙瘩,渾身的骨頭都僵著。
“兩位,你們畫的是什麼?我是讓你們畫文人風骨,不是讓你們去復刻文人圖。”
“你們加起來也得四十幾了,連讀題都不會了嗎?九年義務教育的語文都是白學的是吧!”
范老爺子毒舌得很,作為繪畫圈子里為數不多愛上網看段子老頭子,他罵人的話也是與時俱進,網上諷刺人的話學了個十成十。
李淼淼灰頭土臉地低下頭,畢業了還逃不過被老師罵個狗血淋頭,臉疼。
鶴錦年依舊昂著臉,不服道:“老師你就不評價一下小師妹的作業嗎?你可不能偏心。”
挨罵當然要一起,不能因為老師偏心而少上一輪。
好師妹當然要和師兄一起挨罵,那才是和諧的師兄妹關系。
范宇鳴揚眉,由黑轉灰的眉發失去光澤,但老爺子依舊精神抖擻。
“你師妹畫得比你好多了,還有,你給我小聲點,你師妹睡覺呢。”
隔著一條過道,舒念縮在空調被中睡得正香。
舒念一上飛機便找空姐拿了一張被子闔眼補覺。
元旦三天都在補課還得抽時間把范宇鳴布置的作業畫完,這兩件事情耗費了她全部的精氣神,神經一放松不免陷入深度睡眠,哪怕飛機遇上氣流顛簸也沒能喚醒她。
挨了范宇鳴一個巴掌的鶴錦年捂住發疼額頭滿眼痛苦,同人不同命啊!為什麼他要和舒念這種天賦異稟的人拜入同一個師門呢?這不是找虐嗎。
比起寧城的冰雪滿城,南方的春城沒有浪漫又危險的雪景,它更像一座存活于冬天之外的花鳥之都。
舒念捂著嘴巴,滿臉困頓,大巴掠過熙攘的城鎮,慢慢遠離繁華,駛入小小而寧靜的明鳳鎮。
這是舒念眷戀的小鎮風光。
沒有規律堆疊在一起的房屋,地上連綿的陰影,還有巷子里堆滿的雜物和貼滿牛皮癬的舊墻。
脫跳的孩子舉高風車越過滿是雜物的巷口,伴隨風勢不停轉動,旋轉出眩暈的光影。
榕樹底下裹著薄羽絨的老大爺聚在一起,圍住一盤象棋,叫好的聲浪一波勝過一波。
舒念背著包跳下大巴,一身輕便地跟實緊范宇鳴的腳步進了民宿。
順著一片成套桌椅連綿,中心是民宿的服務中心,木制柜臺上貼上一張張外賣的宣傳單,干凈的玻璃櫥柜妥善放置各色飲料酒水,一盆綠藤垂下藤枝,冒出盎然生機。
豎著的牌子上掛滿鑰匙,旁邊還放有兩團毛線和長長的織針,淺灰的圍巾已經織好一半半蓋在毛線上。
閉目養神的女人靠在躺椅上,嘴里哼唱著當地歌謠,看樣子她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娘了。
似乎感應到有人來,老板娘懶懶地掀開眼簾,狹長得有些尖銳的眼向一行四人掃來。
“訂房間了嗎?”風情萬種的老板娘蹺著二郎腿,穿著褲襪的大長腿從旗袍的高開叉處露出。
身著旗袍的老板娘外頭圍有大衣,她從椅背上直起身時用手攏著松散的大衣,墨綠的旗袍和大紅的外套很融洽地結合在一起。
范宇鳴點頭,報出一串手機號。
老板娘用舌尖舔了舔艷紅的嘴角,在電腦上找出訂單。
鑰匙啪地被丟在桌面上,老板娘撩起一縷從盤發中掉落的碎發笑了笑:“207和209,二樓樓梯轉角的那兩間房,有事下來找我。”
舒念手指搭在柜臺上,探頭看著老板娘發髻那支綠檀木簪,好奇地問:“老板娘,這個木簪是在哪里買的?”
老板娘沒有染發,烏黑的頭發保養極好,灰綠色的木簪并沒有繁復的雕刻,只有微微上揚的角度勾勒出鳳鳥頭部的雛形。
一顆紅豆鑲在鳳頭,充當鳳凰的眼睛,簡易卻處處是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