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離沒有搭理她。
洛溪的車是一輛兩人座的Smart,對顧君離來說小得可笑。
她小心至極地把他扶進車里,讓他側過一點身,不要壓著屁股和腿后的傷口,自己跑回駕駛座,問地址開導航。
一路上顧君離都面朝著她的方向,看著她開車。
她其實很緊張。
他的呼吸清淺而急促,明顯是忍著疼的。
洛溪是個蒼蠅都不敢打的人,怎麼能把一個人傷成這樣,何況還是她喜歡的人。
強烈的負罪感讓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盯著前方的路不敢側頭。
顧君離一個人住在郊外的別墅區,房間還偏偏在三樓,又沒裝電梯。
洛溪扶他踉踉蹌蹌地上樓,幫他躺到床上,感覺他已經快要暈過去了。
“顧總。”她蹲在他床頭小心翼翼地問:“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萬一傷口感染……發燒了……”
顧君離看她的眼神雖然平靜,但是卻冰冷極了,她害怕地說不下去。
7.初吻。
顧君離打量了兩眼她身上染血的衣服,氣若游絲地說:“……把衣服……扔了。穿我的。”
然后他便筋疲力竭地合上了眼。
這應該是答應她了。
洛溪又蹲了一會兒,才爬起來到衣帽間里,找了一件顧君離的薄毛衣換上。
顧君離一夜睡得都極不踏實。
他好像一直在做噩夢,手腳不斷掙扎,擰著眉翻滾搖頭。
洛溪原本蜷在他床邊的躺椅上,后來實在見不得他這樣痛苦,便悄然躺到了他身邊,摟住他微微發燙的身體,貼在他耳邊小聲說:“對不起……君離……對不起……”
她只有這種時候敢叫他“君離”。平時……只敢在心里叫。
顧君離極低地“唔”了一聲,好像在回應她。
她沖動地低下頭,在黑暗中找到他唇,膽戰心驚地親上去。
他的唇是熱的,也是軟軟的,不像平時訓人時那麼緊繃,倒出人意料地可口,也出人意料地配合她,被她輕輕含在唇間,還像小動物似的伸舌頭舔了她一下。
她也只有這種時候可以親他。
她的初吻沒有甜,里面裝的全是歉意和心痛。
她的吻好像使他安靜了一些下來,縮進了她懷中,不再掙扎地那麼厲害了。
洛溪一夜都沒怎麼敢睡,第二天顧君離果然有一點發燒了,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他在迷迷糊糊中仍然不愿意去醫院,只是讓洛溪給他找出了止疼藥和消炎藥。
洛溪幫顧君離發了休假一天的通知,重新安排了他這天的日程,然后下樓去幫他煮粥。
顧君離的家里和辦公室是一樣的,典型的強迫癥收納,櫥柜家具表面沒有任何一樣雜物,所有東西都分門別類地裝在收納盒里、再貼上統一標簽、收進櫥里。
廚房里的廚具和食材倒挺齊全,洛溪只會煮白粥,淘米點火,然后站在爐灶前對著鍋發呆。
蓄意傷害他人身體要判幾年?
他怎麼血流成那樣都不喊痛?反而很享受的樣子?
他們兩個人今天一起消失了,會不會被人說閑話?
呆到一半的時候,洛溪的手機響了。
宮蕊在那邊冷靜地問她:“你是不是跟君離在一起?”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洛溪心漏跳一秒,弱弱地否認:“沒、沒有啊。”
宮蕊沉默了一下。
洛溪不知道她是猜到了什麼,也不敢說話。
片刻后宮蕊笑了笑,說:“你用不著跟我撒謊。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跟他只是兩個人、兩個家庭互相利用,不會有真愛的。麻煩你轉告顧總,我可以跟他各玩各的,他可以有你,我也可以去找別人,這是早就說好的事。但是既然要做戲,就麻煩他面子上過得去一點,不要再做出昨晚那種派對開到一半跑去找你的事情來。”
“我……”洛溪失語。她沒想到宮蕊面上一直在做戲,其實卻看得這麼清楚,甚至連她和顧君離有關系都知道了。
“還有,小姑娘,我要好心提醒你,顧君離這個人,是沒有感情的。”宮蕊又笑笑,“他可以給你很多東西,但是永遠不可能給你愛。不是他不想,是他根本沒有這個功能。”
洛溪又一次呆住。
宮蕊跟顧君離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應該很了解他。
她不是很明白什麼叫“沒有感情”,宮蕊及時補充道:“他爸爸的氧氣管,是他親手拔的,你知道嗎?”
洛溪拿電話的手微微發抖。
“雖然他爸是腦死亡了,但顧君離不只是簽了放棄治療同意書,而是親手關了呼吸機,把管子從他爸的身體里一點點拽出來,看著他爸咽氣。”宮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敢相信嗎?”
洛溪敢相信。
昨晚顧君離給自己裹傷時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爐子上的粥汩汩沸騰了,洛溪攪動了許久,才盛了一碗端上樓。
顧君離已經坐起來,捧著筆記本電腦在工作了。
“你下午去上班。”他盯著電腦對洛溪說,“不要讓人發現什麼。”
8.公主。
洛溪不敢反駁,走到床頭把粥放下,“顧總,你先吃點東西再吃藥吧。
”
顧君離聽她聲音又有些哽咽才抬起頭來。
洛溪穿著不合身的毛衣,肩膀鎖骨從領口里露出來一大塊,昨晚踩到了血的連褲襪已經脫了,光著兩條腿站在床前,整個人嬌小白軟得像一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