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孩子一直是個心軟的人，他說自己心硬，但我覺得不是，幾年前，我摔斷了腿，他就搬來了簡市，一直照顧我……”

應唯真眼皮一跳，忍不住打斷陶行鴦的話：“是什麼時候搬回簡市的？”

陶行鴦思索幾秒后道：“五六年前吧，年紀大了，記性越來越差，他外公去得早，他媽媽也……那時候剛好身體有些不適，我說不要請人照顧，我還沒老到需要人看護的時候，他就不聲不響自己搬來了……”

應唯真明白了，原來當年他離開余市是為了回簡市照顧陶行鴦。

“不會的外婆，我知道韞聞哥是怎樣的人，他，他幫過我很多的，多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心軟的人，”應唯真挽住陶行鴦的手臂，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陶行鴦笑著點頭，走到陶家院門口，正好碰見蘇韞聞出門，他拎著電腦包腳步匆匆，連個眼神都沒有落在她身上，她就站在門口，遠遠看著他招了一輛出租車離開。

陶行鴦低聲罵了一句：“中秋節，又跑哪里去，誰家不過節啊。”

應唯真勉強笑了笑，將籃子放在院中石桌上：“外婆，那我先去隔壁了，我們還有拍攝。”

蘇韞聞這麼一走，到了晚飯時間都還沒有回來。

應唯真今天提早收工了，下午便和于淼一起在陶家幫陶行鴦準備中秋節的團圓飯和祭月香案。

老鴨湯用文火慢燉，香味在院中飄散了一下午，但蘇韞聞卻遲遲沒有回來。

陶行鴦有些生氣，去給他打電話：“中秋節，能有什麼工作，不回來就算了！”

應唯真坐在餐桌邊，聽見客廳傳來陶行鴦訓人的聲音，心情越發不美麗，于淼偷偷看她的臉色，見她低落地扣手指，抓耳撓腮想著該如何安慰她。

陶行鴦打完電話回來，先給兩個小姑娘各盛了一碗湯：“吃吧，多吃點。”

吃過飯后，轉道院中坐著，陶行鴦拿了一疊油紙出來：“我來教你們疊燈船吧，可以去門口的小河放燈船許愿。”

應唯真和于淼便圍著陶行鴦坐，跟著她學。

小河上已經漂了幾盞了，星星點點的光，像是星星一樣。

放過燈船后，應唯真和于淼便起身告辭。

陶家周邊都是帶院子的老房子，一路走來，能聽見院里傳來笑鬧聲。

走到岔路口，應唯真停下腳步：“淼淼，你先回去吧。”

她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幫于淼拉開車門。

于淼沒有立馬上車：“真姐，那你呢？”

她擔心地看著應唯真：“我陪你吧？”

應唯真搖搖頭，輕推了她一把：“沒事，你先回去，我先等會。”

于淼看著她的臉色，似是猜出了她的想法，沒有再說什麼，便聽話地上了車，先行離開。

應唯真找了個頭頂沒有路燈長椅坐下，這里光線昏暗，離路口也有一段距離。

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每一盞路燈下都聚集著飛舞的小蟲。

她安靜地坐著，偶爾有路過的一家子從她面前路過，小孩手中提著一盞花燈。

既熱鬧又恬靜。

她坐的腳有些麻，便站起身走了兩步，早晨編的麻花辮已經散開，頭發卻還保留著辮子留下的弧度痕跡。她正攏著馬尾，一錯眼，便對上了蘇韞聞從出租車上下來時的視線。

蘇韞聞明顯愣了一下，正想移開視線。

應唯真卻抬手指著他，揚聲喊道：“蘇韞聞，不準走，給我過來！”她語氣極兇，刻意將惱意表現在臉上，與往日裝出來的乖巧恬靜不同，連對他的稱呼也變了。

但話雖這麼說，腳步卻不停地走到他面前。

蘇韞聞比她高一個頭，但她穿了一雙中跟鞋，勉強不用將頭抬得太高，能挽回一點氣勢。

沒有成功扎上的發絲散落回肩上，她畫了素凈的淡妝，細長的彎月眉，沖淡了她五官冷艷的攻擊性，淺淡的眼影，沒有眼線。

雖然妝容素凈，五官卻依舊驚艷漂亮，她眨了眨眼，瞪視著他。

“蘇韞聞，你是不是在躲我？”她揚起下巴，怒氣沖沖地開口質問道。

蘇韞聞沒有說話，只平靜地回視著，他覺得眼前人好似和過去的一個人重合了一瞬間，令他恍惚。

但再一看，卻又仿佛看見了中學時候的應唯真。

那時候他問她要不要進店坐一下，她也是這樣揚著下巴，看著他。

“你躲我也沒用，我告訴，我應唯真，是個很有毅力的人，你越躲我，我越是要讓你躲不成，”應唯真咬牙切齒地威脅他。

蘇韞聞卻點頭道：“對。”

他終于吐出一個字，卻把應唯真氣得更上頭。

“為什麼，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快？還是我經常去你外婆家，你嫌煩？”她的氣勢變得低落起來，“你要是有什麼不滿，你就直接說，我應唯真難道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嗎？”

仿佛受了什麼不得了的委屈，眼底水光閃爍，小心、討好地詢問著，可語句卻還強撐著自尊心，像是生怕被人看出一絲一毫的卑微。

蘇韞聞心中一軟，他知道她的性格是有些敏感的，于她而言，自己的疏遠很是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下，于是將疏遠歸咎在自己身上，想到著心里更添些許心疼和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