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認真坦然。
若放在以前,蔣馨一定會感動到不行,但事到如今,諸多情愫都過了保質期,就像再保鮮的保鮮膜也有過期的時候,現在的她就仿佛是在少林寺掃了十多年的雪地的僧人,一顆心早就跟冰雪一樣涼了。
蔣馨現在連人都不想理,更沒有心思去談論關于課題的事情。
下一秒,她從雙肩包里找出黑色鴨舌帽戴在頭上,還用力把帽檐壓得低低的,故意遮住視線,然后把頭偏到另一邊,閉目養神。
她用無聲的行動告訴某人,她對他已經不感興趣。
面對冷戰,翟翰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他識趣地不再說話,低頭翻看起手里的歌劇介紹。
觀眾席的燈光漸次暗下,幕后主持的聲音響起。
蔣馨一邊扭動脖子,一邊揉了揉眼睛,她摘下帽子,視線瞬間開闊起來。
她下意識用余光去瞟身旁的座位……
先前她扭頭避在一邊的時候,旁邊的位置似乎動了一下后便再也沒有任何聲響,仿佛落進深海,陷入了永久的靜謐。
她覺得某些人應該會一氣之下,頭也不回地一走了之。畢竟,大教授面子薄。
下一瞬,當棱角分明的衣襟進入她眼簾,她瞬間怔忡。
原來,他還在。
演出開始,兩人都看向前方。
女主角高昂絕倫的獨唱單元結束,所有舞臺燈光如突然盛開的煙花,倏地亮起。
借著光亮,翟翰無意瞥見兩人之間的距離,原本不遠不近的位置間隙,硬是被她硬生生劃出了楚河漢界的架勢,隔出一大片空白空間,中間的距離,似乎再坐一個她都不成問題。
翟翰眉頭皺了一下,他沉下肩向后一仰,徹底靠在椅背,眸光不偏不倚落在她的側臉。
舞臺上如夢似幻的燈光似輕紗,美妙的音樂縈繞,舞臺上的故事娓娓道來。
時間流淌,她專心致志地欣賞表演,他靜靜看人。
中途,蔣馨低俯著悄悄起身,離開表揚廳,去了趟衛生間。
等她出來,剛到女衛生間門口,就被人攔住了回路。
翟翰的指尖抬起又落下,帶起白霧繚繞。
蔣馨愣了一下,她一直不知道他竟然抽煙。
她往左走,他就往左一靠;她向右躥,他就轉身朝右一擋。
高大的人站在她前面,猶如一道穿不過去的銅墻鐵壁。
幾次來回嘗試,一支煙已經快燃到頭,她依舊被他牢牢截在原地。
她瞪他,惡狠狠地說:“你要干嘛,這是女衛生間。”
“想找你說話,”翟翰嘴角帶笑,微微聳肩,“我知道這是女衛生間,這不是沒有辦法麼?”
一向溫文爾雅的青大商學院教授,居然在女衛生間門口耍橫難為她。
蔣馨氣惱,下意識脫口而出:“流氓!”
翟翰眸子一暗,煙頭被掐滅。
這幾個月,她完全消失不見,今天他好不容易逮到人,她卻避他如蛇蝎一樣,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
他幾次低頭示好,她都無動于衷,最后還被罵流氓。
流氓,很好!
第一次有人這麼評價他。
翟翰長臂一沉,把人直接抱起。雙腳瞬時離地,蔣馨驚得忘了反應,幾秒過去才想起掙扎。他連抱帶抗,把人送進旁邊的母嬰室。
一陣天旋地轉,蔣馨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人丟坐在馬桶蓋上。
門鎖擰動,“咔嚓”一聲,母嬰室的門被翟翰從內反鎖。
他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人,目光沉沉。
蔣馨覺得他眼底透著陰鷙,下意識雙手環抱胸,微微蜷起身體。
“現在知道怕了?”
她咬著唇緩緩點頭。
翟翰自嘲著笑了一聲,“想找你說話,還真是不容易。”
蔣馨低著聲音:“你想說什麼?”
男女力量懸殊,她知道再僵持對峙下去,她半點好處都撈不到。
“為什麼拉黑刪除微信?郵件也不回?給我個解釋。”
“我不用學校的郵件,”頓了一下,她又繼續,“刪除微信,是因為我們已經結束了。”
“結束?”他冷冷質問,不待她開口回答,他厲聲道:“我不同意。”
聞言,蔣馨似乎聽了個什麼好笑的笑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翟翰,在答辯會上,你知道我的學生身份后,是怎麼對我的,冷言冷語……”說到這里,她甩了甩頭,仿佛不愿再回憶,“后來,我主動去找你,想要挽回我們的關系,你裝作不認識我……好,我尊重你的選擇,現在你又說你不同意?”
說著說著,她又笑了起來,最后笑得眼角的淚都出來了。
“中期答辯會,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我當時生氣,是因為你的論文質量,換做其他學生,我一樣會嚴厲批評,這只是作為一個老師對學生應該有的客觀點評與督導。跟你是誰,沒有任何關系。”他聲音極其平靜,口吻像是在臺上授課的老師,“對待科學研究要態度嚴謹,你當時的答辯,漏洞百出,一看就是應付了事,所以我才會生氣。后來,你認真調整了實驗結構和模型,重寫了論文,有這樣的踏實態度,我很欣慰,所以我給了你高分。”
“就剛剛及格,不是高分。”她現在的頭腦很清醒。
“最后取得平均分,那是二審時候其他教授給得低,”他看人一眼,清了清嗓子,“如果沒有我,你論文二審也是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