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羽正看著照片,身后傳來一個沙啞的喊聲:“小遠!”
石羽嚇一跳,轉身一看,曾麗茹推著蔣芳芳的輪椅不知何時已經進屋了,喊話的人就是蔣芳芳。“小遠!你來看媽媽了啊!”蔣芳芳目光鎖住石羽,欣喜若狂。
“這個……”石羽有些不知所措。
“對啊,蔣阿姨,你兒子來看你啦。”曾麗茹代石羽回答,然后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算了,不要拆穿她。
“啊,對,我來看你了。”石羽尷尬地回答。
曾麗茹將輪椅推進石羽,但當蔣芳芳靠近石羽時,她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臉色立刻大變。“季博遠!你怎麼又喝酒了!我不是讓你不要再喝酒嗎?你每次喝酒都會犯錯!你還沒有吸取教訓嗎!”
“我……”石羽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明明換過衣服,這老人的嗅覺怎麼這麼靈敏,“我知道了。”
“蔣阿姨,他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吧。”曾麗茹幫襯著說道。
然而蔣芳芳根本不聽勸,“知道了還喝!你這個臭小子!為什麼又喝酒!為什麼又喝酒!”她越說越激動,甚至從輪椅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枯槁的雙手抓住石羽的衣服,聲嘶力竭地反復斥責,“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喝酒!你為什麼又喝酒!”
曾麗茹趕緊扶住老人,安慰她不要激動,可是蔣芳芳根本不聽,石羽也不停道歉說自己以后不會再喝酒,可是老人根本聽不進去,最后竟然兩腿一蹬,直挺挺倒在了床上,眼睛一閉,暈了過去。這把曾麗茹和石羽嚇壞了。
“叫救護車啊!”喊出這句話的是陳進,他不知何時聽到聲響跑進來,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對對,叫救護車。”曾麗茹喃喃著看向石羽,石羽趕緊拿起手機撥打 120。
十五分鐘后,救護車抵達養老院門口,兩名醫生抬著擔架趕到現場,將蔣芳芳抬上擔架。石羽和曾麗茹一路護送至樓下。但就在擔架要被抬進救護車時,蔣芳芳竟然睜開了眼,她依然很虛弱,但雙手很敏捷,只見她一把抓住石羽的衣角,死拽著不肯放手。
石羽尷尬至極,連忙說:“我發誓我以后再也不會喝酒了!你放心去醫院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蔣芳芳卻說道:“小遠,我的花你澆水了嗎?”
“啊?”
“果然,你忘記澆水了是不是?”
石羽愣了一下,腦中閃過蔣芳芳床頭柜上那張照片里的花,他趕緊回答:“沒,沒有忘,澆水了,每天都澆水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可是我最喜歡的花啊。”說完,蔣芳芳松開了手。待到她被抬進救護車,石羽才松了一口氣。
救護車迅速駛出養老院,石羽目送其離去。他想起之前舅舅提過季博遠家根本沒有花,或許那照片是在某個公園拍的,石羽猜測蔣芳芳可能因為經常看床頭柜上的那張照片,誤將照片中公園里的花當成自己種的,所以對花這麼執著。他不禁嘆道:“根本就沒有花,她的老年癡呆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不會啊,她有花啊。”
石羽一愣,看向突然回應他的曾麗茹。
“曾阿姨,你說什麼?她有花?她家哪來的花?”
“有,她手機里好多呢,經常給我們看,就種在她家院子里。”
“我們在說同一件事嗎?季博遠家是公寓房,哪來的院子?”
“哦,我說的是蔣芳芳的家。
”
“蔣芳芳的家?”
“對啊,她在四方村有個自建房,三層樓的小別墅呢,帶一個小院子。”
話音剛落,石羽仿佛看到所有之前積累起來的犯罪碎片如雪花般落下,重新排列,一個恍然頓悟,他問道:“曾阿姨,你有她家的地址嗎?”
🔒23
石羽背著包站在一棟三層樓的小別墅門口,這是曾麗茹告訴他的記錄在蔣芳芳個人檔案上的家庭住址,它位于四方村村內最北邊的一處犄角旮旯,離它最近的另一棟鄉間別墅有十米遠。兩個別墅中間還隔著一條水溝,水溝隱隱泛著臭氣,如果溫度再高一點,估計這股氣味將更刺鼻。
別墅紅頂黃墻,前置的院子用石墻圍起來,石墻上爬滿了爬山虎,遠看像綠色的瀑布從墻內翻涌而出。石羽繞著別墅走起來,邊走邊在腦中重新梳理整個案件的脈絡。
之前他認為殺害三個女人的兇手是給她們墮胎的私人診所里的婦產科醫生,但在聽到曾麗茹說出“四方村”三個字時,石羽立刻想起范江月的拋尸地點——四方村龍梅路上、距離龍梅路和十峰路交叉口往南一百三十米左右的垃圾投遞站;而第二名死者朱念珊的拋尸地點又在距離旭陽養老院不遠的郊外樹叢里。這兩個拋尸地點,如此湊巧的,都跟蔣芳芳有關。
原本以為兇手選擇這兩個拋尸地點是隨機的,但仔細想想,兇手這麼心思縝密的人,怎麼會隨便選個偏僻的地方拋尸呢?他之所以選擇這兩個地方其實是因為他太熟悉它們,他經常路過它們,他是精心挑選了這兩個拋尸地址。
三名死者雖然都在小診所墮胎,但席君瑤不需要跟其他兩個一樣在同一個地方墮胎,因為只要證明朱念珊和范江月墮胎的就是季博遠,席君瑤——季博遠的前妻——自然而然就跟整個連環兇殺案牽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