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模樣，不像是皎皎月中人了。

卻好似白玉裂璧、亦或者明月落塘，沾染上了貪嗔癡。

我微微蹙眉，擋住祁鈺成的視線。

先前，在知道我與蘇陸英心悅彼此后，祁鈺成便好似走火入魔一樣，仿若恨不得蘇陸英在我心里即死。

見我維護蘇陸英，祁鈺成嘴唇微顫，目中露出一絲破碎。

似乎在對我問——

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看到祁鈺成這般模樣，我的指尖蜷了蜷。

明明是他先不愛我的，又哪來的臉，還想讓我對他念念不忘？

蘇陸英的輕笑忽而響起。

我回頭看他，只見青年輕聲細語道：“我來采買些藥材，順路來接你。”6

順路？

聽到蘇陸英這話，我一下子忘記了方才的心情。

“皇宮與東街鬧市的方向截然相反，你順路到這兒來采買藥材？”我不信。

蘇陸英自然而然轉口：“那便是我迷路了。”

我無言以對，這人怎的連裝都不好好裝一下？

看見我的神色，蘇陸英笑笑，為我掀開馬車簾：“我們回去吧。”

我應下，上了馬車。

等我轉頭，卻見蘇陸英并沒有跟著我上車，而是回頭看著祁鈺成的方向，面上漠然。

我不明所以，叫了他一聲。

“陸英？”

蘇陸英收回視線，重新對我揚起笑容。

等他上了馬車，我道：“陛下命我回蜀南治理水患……”

我話還沒說完，便聽蘇陸英毫不猶豫道：“我陪你一起。”

我看著他，有些愧意。

“抱歉，我先前答應你回到京城后便成親，現在看來，怕是要推遲了。”

蘇陸英搖搖頭，為我挽上耳邊落下的一縷黑發。

“無礙。”

他輕聲說道：“我不在意那些虛名。

”

修長漂亮的手指觸碰到臉頰的肌膚，溫熱的觸感讓我略微有些羞赧。

我抓住了他的手，覆在頰上。

“可是我在意。”

“陸英，你再等等我。”

迎著我的視線，蘇陸英失笑，點了頭。

“嗯。”

不多時，馬車停在聞家府宅。

我奶奶站在聞家眾人之前，已至暮年的婦人看到我，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她的嘴唇顫抖著，開合了幾次。

許久，一句帶著哭腔的話語頓了多次，終于吐出：“青月……你回來了。”

兩行清淚從她的臉上滑落。

看到我奶奶嘴唇無聲開合的形狀，我猜想，她是想喚我“雪知”。

雖然我與聞青月并蒂雙生，又互換了身份，可面前的人終究是我奶奶啊，她又怎麼認不出自己的孫女？

我看著這眼角都生出了皺紋的婦人，這幾年來一直壓抑在我心底的委屈立刻如潮水般涌上來。

“奶奶……”

第14章

見我落淚，我奶奶心疼地用帕子擦了擦我眼角的淚花。

她拉住我的手，連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然后又看向我身旁的蘇陸英。

“這位是……？”

我擦擦眼角，拉過高大的青年，對我奶奶說道：“奶奶，這是蘇陸英，我在蜀南時，便是他一直照顧我。”

蘇陸英難得有些緊張。

他略顯局促地理了理原本就整潔的衣袍，向我奶奶拱手行禮。

“伯母，您喚我‘陸英’便好。”

“在蜀南時，還是阿月照顧我更多些。”

蘇陸英看了我一眼又收回，嘴角彎起一絲弧度。

我奶奶愣愣看了他一會兒：“……都叫起‘阿月’來了？”

“好，好孩子。”

旋即，她仍帶淚的面容上綻開一個笑：“別在門口站著了，叫人看了笑話。

青月，陸英，咱們回府再說。”

話落，我奶奶揮退了聞府前跟著來迎接的宗族與下人們，牽著我朝著府內而去。

“你姐……你妹妹做了錯事，小產后一直郁郁，后來便在侯府養著，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次面。”

我奶奶絮絮叨叨：“如今你回了京，便住在家里，待得過兩日，奶奶給你辦個接風洗塵宴……”3

我看著她高興的模樣，心中不忍，卻還是打斷了她的話。

“奶奶，我……明日便要出發回蜀南。”

我奶奶的話語倏忽止住。

她蒼老的身軀狠狠晃了晃，差點栽倒。

“奶奶！”我看得心驚肉跳，趕忙上前扶住她。

我奶奶用力抓著我的手，疼痛不斷傳入我腦中。

良久，她才松開手，勉強對我扯出一個笑容：“這樣，這樣啊……”

我反握住我奶奶冰涼的手，輕聲道：“奶奶，等我這次放外差回來，便能一直在京任職。”

“奶奶，屆時，你再為我接風洗塵吧。”

我奶奶看了我一會兒，終究是點了頭。

“唉，你長大了，奶奶也幫不上你什麼……”我奶奶搖搖頭，苦笑道。

后知后覺看到我手上的深紅的指印，她臉上露出一絲心疼：“青月，奶奶不是……”

我止住了她的話，安撫道：“我知道，奶奶只是太擔心我，我沒事。”

我奶奶還是心疼地抱著我的手吹了又吹。

最后，她看向蘇陸英，眼中流露出祈求：“陸英，我家……青月，便勞煩你多擔待些了。”

蘇陸英點頭保證。

“伯母放心。”

翌日。

我與蘇陸英剛剛踏出聞府，卻見一名蓬頭垢面的干瘦女子朝著我奔來！

見到我，女子大喜過望，沖過來就想揪住我的衣領。

她嘴里尖叫著：“聞雪知，你終于回來了！”

“祁鈺成就是個瘋子，祁家都不是好東西！我再也不要過這樣的生活了，你趕緊跟我換回來，我才是聞青月！”

聽到這女子顛三倒四的話語，我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