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陸英!”
我失聲驚叫,連忙上前扶住他。
蘇陸英雙目緊閉,狀態肉眼可見的非常不好,可是他的吐息吹到我的皮膚上,卻是溫熱。
我探了探他的額頭,感受到的手下溫度似乎與常人無異。
可是我是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的,能讓生病的我都感覺到熱……
我聲音沙啞,喃喃道:“……發燒了?”
“來人!為蘇大夫與祁大人診治!”我不可抑制地咳嗽幾聲,旋即呼喚剩下的醫者。
“是!”
蘇陸英帶過的醫師與學徒們過來,忙亂之間把我擠了出去。
一名醫女觸到我的手,她先是一愣,旋即抓住我,面上露出急切與擔憂:“大人,您生病了,您也趕快去診治吧!”
“您的千金之軀可不能有什麼閃失啊!”
我看著醫女真摯又純粹的眼,拍了拍她的肩膀。
寒風侵體已久,又多日勞累,我現在說一句話,嗓子里都像是吞了刀片一樣疼。
我艱難揚起溫和的笑容,好似仍然掌控全局:“多謝你掛心了,本官不過是多日勞累,一時間身體有些不適應罷了,具體情況自己心里有數。”
“現在還是以蘇大夫和祁大人為重,你們務必不能讓他們有所閃失!”
說到后一句話,我的聲音大了起來,話語里帶著沙啞。
眾人齊齊應是。
看著蘇陸英和祁鈺成被搬進傷患營帳,我的心依舊緊緊揪著。
我不知道這一夜里,蘇陸英是如何費勁千辛萬苦,才找回了不知方位的祁鈺成。
我只知道自己方才在抱住他的時候,卻看到他臉上身上多處傷口,似乎是被鋒利的石塊劃開,傷口已經被濁水泡得發白。
十個指頭也已經被割爛,鮮血混合著污水與泥沙,千瘡百孔。
驀地,我想起了先前撤退時聽到的話:
“若是祁鈺成死了,你會一輩子懷念他、把他放在心上嗎?”
我的腦中倏然回憶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到蘇陸英時。
那是一個如昨夜一般的雨夜。
我在為官出行時,遇到了滿身鮮血躺在雜草小道中的蘇陸英。
明明身為藥王谷弟子、精于岐黃之術,可他卻根本沒有求生的欲望。
若是我沒有為了救人而在情急之下說出一句“若你死去,我會傷心”,恐怕現在人世上早就沒了蘇陸英這個人。
我仰起頭,閉上眼睛,任由冰冷的雨水在臉上拍打。
“蘇陸英啊,蘇陸英……”
只是害怕我的心中沒了他的位置,就只身犯險,做出這樣的事……
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驀地,頭重腳輕的感覺涌上來,我的身軀狠狠晃了晃。
眼前陣陣發黑,呼吸也有些困難,我趕忙扶住身旁的枯樹,好一會兒之后才緩過來。
我苦笑一聲:“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大概是長時間的發燒引起了一些并發癥。
并非不是我不想去治病,只是藥材現在只剩下了一點,還有許多受涼受驚發燒的老人孩童緊著需要吃藥……
我長長吐出胸中郁氣,打算回去喝碗姜湯再休息一下。
“總督大人,祁大人醒了!”
這時,一名兵勇前來報告。
不過他的臉色卻有些古怪:“只是……總督大人,祁大人他似乎是撞到了頭……”
我蹙起眉頭:“怎麼回事?不要吞吞吐吐。”
兵勇卻是趕忙垂下了頭:“總督大人,這具體情況實在是復雜,您……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這兵勇連傳話都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踩著濕淋淋的土地,深一腳淺一腳來到傷患營帳內。
環視四周,我一眼就看到坐起身的祁鈺成。
他的身前還站著幾名醫者。
“發生了什麼事?”我繃著聲音問道。
就在這時,聽到我聲音的祁鈺成轉了過來。
在看到他一瞬間,我明白了,為什麼那兵勇一定要我自己來一趟。
祁鈺成那張帶著傷也依舊清皎的面容如今盡是茫然,那雙與我再次相見后便總是追逐著我的眼也是一片清澈,恍若初生稚子。
“你是……誰?”
第31章
祁鈺成失憶了?
看到他的模樣,我的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我嗓音沙啞,聲音中帶著不可置信:“你……你還記得我嗎?”
祁鈺成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遍,旋即搖頭。
“我不記得你。”
我面色沉重,再度開口:“那你還記得多少?盡數道來。”
往小了說,祁鈺成失憶不過是意外、不小心,只要他恢復,那一切都可以揭過。
可是往大了說,祁鈺成現在與我一樣是朝廷派來的官員,這失憶一事完全可以被用來當做攻訐我的借口。
若是此事處理不好,難保不會有人以這件事來做文章,說我不滿他的監管、有意對其不利云云。
祁鈺成怔怔看著我,剛剛醒來還有些蒼白的臉莫名浮現出紅暈。
他輕聲道:“抱歉,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是什麼人?你和我是什麼關系?你可以告訴我嗎?”
失憶的祁鈺成全然沒有從前那般鋒芒的模樣。
他說話時輕聲細語、小心翼翼,叫我看著倒有幾分蘇陸英一開始跟在我身邊時的模樣。
我嘆了一口氣,揮退眾人,將能說的事情全都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