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你自個兒找死，可別拖著老子和老子的城一起！”

高文州被打得“哎唷哎唷”叫喚，滿屋子里跑，但蜀城所有兵卒沒有一人同情他。

看著老城主捉著自己兒子實打實抽了一頓后，我也不再說什麼。

老狐貍。

我心中想道。

高老城主或許真真切切確實有怒，可這教訓兒子的戲碼更多還是演給我與我們這些人看的。

這是打著讓我們看在高文州已經被揍的份上，對他從輕發落的想法。

“老城主。”我喚了一聲。

看著房中鬧劇，我眸光凌厲，冷聲道：“您也不比在本官面前表演，相處三年，您也是知道本官為人，向來獎罰分明。”

“只是今日之事，您蜀城總得給本官一個交代。”

高老城主拄起拐杖，連連點頭：“自是如此，自是如此。”

說著，他大手一揮，將城中大半兵馬全都撥拉了出來。

“總督大人，此處有五千兵馬，供您驅使。”

然后又道：“蜀城將為您備好充足的糧草、藥材等物資，大人救下的災民們蜀城也愿意接收……”

高文州聽到這里，不可置信。

“爹，你怎麼——”

但下一秒，他的話又被高老城主一個拐杖打了回去。

“老城主大方。”

看高老城主如此識相，我也很滿意。

蜀城總共才八千兵卒，先前洪水未來臨時給了我一千、現在又劃出五千，這是將蜀城四分之三的兵力全都交到了我手上。

我也不推辭，畢竟搶險救災確實需要人手，而這本該是我們應得的。

“高老城主，水患要緊，您的家事本官就不再摻和了。”

我拱拱手，準備離去。

其一，是目的已經達到。

其二，則是我的身體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從城主府的太師椅上站起身來，我剛走兩步，渾身卻突兀失了力。

在磕下去時，我看到的是祁鈺成帶上驚慌神色的臉。

“青月——”

第35章

我感覺到自己跌在一個驚慌的懷抱里。

頭頂不斷傳來祁鈺成手足無措的聲音：“你怎麼了？你身上怎麼這麼燙？”

“大夫！大夫！”

“快去找一個大夫過來！”

耳朵里聽到亂雜雜的聲音，沸反盈天，似乎府尹、過來的官員們以及老城主他們全都亂了起來。

只是我的眼前全是黑影，看不見人。

我心中苦笑了一下。

從沒降下去過的高燒、加上接連的勞累與神經緊張，明明整個人都在發熱，我卻只感覺自己恍若掉進冰窟，冷得發抖。

但是心跳得又很厲害，整個胸腔都難受得似乎要炸掉。

我死命揪著祁鈺成的衣服，“立刻……立刻出發去救災……百姓等不及……”

只是說了這麼幾句話，我便感覺自己好似去了半條命。

“重點不在我……在百姓……”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方才為了壓制住局面，我幾乎是壓榨般地強撐，才不至于落于人前。

現在想來，我中途突兀感受不到病痛的情景，與那回光返照何其相似？

驀地，一絲對于死亡的恐懼從我的心中生出。

但最終，它還是被憂心蓋過了。

“不……青月，你的身體最重要！”

“你別這樣……”

祁鈺成驚惶的聲音在我耳邊越來越遠。

‘您在，人心就在。’

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回憶起昨夜府尹所說的話。

我費力說道：“去找……個椅子來，你們叫人……將我抬著，一起去救災……”

“記住，治水總督……不能倒下。”

“他們……百姓……們……”

“看得……到……”

我強撐著把話說完，這才終于暈了過去。

……

昏迷時，我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中，我以一副幽魂的模樣飄在空中，看到府尹與高老城主他們哭泣著用長棍和衣服做了個簡易擔架，試圖將我放上去。

我四處環顧，看到城主府內的各處裝飾精雕細琢，連帶著每一人的神情顏色都逼真細膩。

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身處夢境當中。

可現實中的我明明已經暈了過去？

我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便將之當作夢境。

抱著我的祁鈺成就像是紅了眼的狼，不讓任何人接近。

“青月只是得了個小小的熱病，大夫來了就能治好的！”

他嘶吼著，好似我已經死了：“蘇陸英呢！蘇陸英不是什麼藥王谷弟子嗎？！他這麼厲害，趕快來救青月啊！”

看著他幾乎瘋狂的模樣，我的心中微微刺痛。

北河府府尹看不過去，蓋過了祁鈺成的聲音：“祁大人！蘇大夫為了將您從洪水里找回來，可是現在還沒醒！”

我低聲道：“陸英就算醒了，也不可能這麼快趕過來……”

府尹嘆了一聲，神色不忍：“祁大人，這是總督大人留給我們的命令啊！”

“祁大人，您就放手罷！”

最終，還是高老城主叫了兵把祁鈺成拉開，我才被運到擔架上。

高老城主面色動容，哪怕是高文州也木愣愣看著擔架上的我。

他怔然道：“世間……原來真的有官員愛民如子……”

不多時，蜀城五千兵馬便隨著欽差隊伍出了城。

蜀城派來的大夫也走在隊伍前列，為我診治。

兵卒跟著隊伍回到救災營中。

因為我已經昏倒、祁鈺成又似乎靠不太住，于是府尹便只得先湊過來假裝聽了吩咐，再傳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