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資夠了就好。”我下了馬，心中有些欣慰。

我仔細看過面前的所有醫者，最后定格在蘇陸英身上。

自從發現霍亂之后，我們之間的見面次數就變成了寥寥。

偶爾碰到時，要麼是在他在同大夫們診治病患，要麼是在我運送水泥材料前往堤壩的路上，只能抽出一眼來看看對方是否還安好，除此之外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蘇陸英與我對視，那雙漂亮的眼中滿是疲憊，可在看到我時仍舊眷戀。

他走到我的身前。

張開嘴，遲疑了幾次，又像是不知道說什麼。

許久，蘇陸英才輕聲道：“你瘦了好多。”

“你現在日日忙到深夜，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我笑著，眼眶卻是有些酸：“怎麼光說我，不說說你自己？”

“我聽其他人說，你一直在治病救人的最前線，可別一個不察讓自己染上了疫。”

“我可還等著和你一起回去呢。”

蘇陸英失笑：“放心吧，阿月。”

“我們會一起回去。”

相聚的時間過得很快。

送走蘇陸英等人，我轉身，卻看到不遠處祁鈺成復雜的臉。

我先是一愣，旋即對他點點頭，轉身離去。

……

“繼續燒水，能燒多少就燒多少！”

“將營帳內的所有換洗布匹、義務，每日都要煮過一遍！”

命令一直在下。

藥材一日日減少，病愈的人也越來越多。

寒來暑往，冬去春來。

歷時八個月，于次年一月，一切事務終于塵埃落定。

此次蜀河水患溺斃一萬兩千余人，其引起的霍亂瘟疫共帶走人數七千余人，共計死亡官員及百姓近二萬。

也在這時，朝廷派下的欽差來到了我的面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著蜀南總督，兼蜀河河道總督治理大臣期間，但治理蜀河河患及蜀南瘟疫有功，賞黃金千兩，襲二等侯！欽此！”

欽差念完后，對我露出了個好顏色。

“總督大人，可回京了。”

第42章

京城，皇宮。

再度踏上皇宮，我已經是恍如隔日。

從前往蜀南治理水患到如今，明明只有八個月時間，我卻感覺仿佛比先前那三年還要長。

往年來，只要爆發水災與瘟疫，死去的人數幾乎是數以百十萬計，說一句“萬里無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一點也不為過。

雖然這次災禍并不像從前那般死傷無數，可一想到永遠留在蜀南的那些人，我的心中便不禁生出沉重。

他們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啊，而不是紙上一個簡簡單單的數字。

“宣蜀南總督進殿！”

“宣監察使進殿！”

殿門口的傳喚太監唱了喏。

我垂眸，與祁鈺成踏入金鑾殿，殿上文武百官皆靜。

“臣叩見陛下！”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首傳來皇上威嚴的聲音：“免禮。”

“聞愛卿，此次治水一行，你與祁愛卿是最大功臣，不知你可要什麼賞賜？”

我再度拜了下去，下定了決心。

“回陛下，臣只望，能夠徹查二十年前蘇家勾結貪官一案！”

我承諾過蘇陸英的。

“哦？”

上首傳來一聲分不清喜怒的反問。

“祁愛卿可有證據？”

我早有準備，將這三年收集來的證據全部呈了上去。

‘嘩啦啦’的紙頁翻動聲不斷響起。

沒過多久，只聽“啪”地一聲，這些證據被摔到了地上。

“荒唐！”

我心中一緊。

其余朝臣嘩啦啦跪成一片：“陛下息怒！”

皇上喘了幾口氣，讓所有人起身。

“朕竟沒有想到，皇城之中，天子腳下，居然還會發生構陷好官這樣荒唐之事！”

然后對我道：“聞愛卿，此事朕會徹查。”

“但僅僅是此，還抵不上你的業績。”

“你還有什麼要求，一并說來！”

我心中一松。

既然皇上這樣說了，那我再次開口：“既然如此，臣便懇請陛下能在蜀河河道立一塊碑。”

皇上微微疑惑：“愛卿細說。”

我大聲道：“此次出使蜀南，為治理蜀河水患而死的那些官兵百姓們俱是英雄！”

“臣認為，他們該享贊譽！”

上首一片寂靜，皇上并未直接同意。

這時，祁鈺成也拜了下來：“臣也是如此認為！”

像是開啟了什麼機關一般，在祁鈺成下拜之后，滿朝文武再一次拜了下去。

“臣等亦然！”

匯聚在一起的聲音幾乎沖破大殿。

許久，皇上輕笑一聲：“你們這般模樣，倒好似朕是什麼不明事理之人似的。”

我道，“臣絕無此念。”

其余人也同樣如是開口。

“既然聞愛卿你這樣要求了，朕便允了你，為那些英雄們立碑，以供后世瞻仰。”

“但該給你的賞賜，朕也不會少。”

我心中松了下去。

“謝陛下恩典！”

這一次的早朝基本上就是在聊有關蜀南的事宜，我俱一一答復。

等終于下了朝出來，我在蜀南總督之外，又多了個“平安侯”的名號。

“青月，恭喜你。”

祁鈺成追上來。

他看著我，神色有些猶豫：“你……要回聞家了？”

我點頭。

朝著皇宮門口看過去，見到等在那里的馬車和車上的人，我一下子笑了出來。

“陸英和我奶奶來接我了。”

第43章

那日的祁鈺成是什麼表情，我再沒有見到。

回到聞府之后，我奶奶如言為我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接風洗塵宴。

在聞青月的院落中，我見到了已經被調養好身體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