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下了樓,又一路去了地下酒窖,他有在這珍藏紅酒的習慣,只不過四年前祁愿走后,他就不常來景園,連帶著這一片酒窖都被他遺忘了。
他在酒柜前流連了一陣,最后挑了瓶87年法國酒莊的干紅,剛捏著瓶頸從酒窖出去,客廳的大門就傳來一陣嘀哩哩密碼鎖解開的聲音。
他愣了愣,抬頭看過去。
小江一邊舉著手機打電話,一邊神色焦急地走了進來。
在看見他后,眼中露出一絲欣喜,而后收了手機,神色緊張而又不安:“徐總,徐董找您,您手機一直沒人接。”
咯噔——
徐晏清的心忽地沉了半截,問了句:“什麼事?”
小江趕忙回道:“不清楚,應該是打您電話您沒接,便打到我這邊來了,我說您和路先生他們出去吃飯了。”
徐晏清愣了愣,忽然想起手機剛剛好像是落在車里了,他匆忙疾步往屋外走。
打開車門,拿出手機,一看,未接電話二十多個,最早的兩通電話是一個小時前,備注是“爸”。
接下來地十幾通電話均是來自小江和路闊他們。
他捏著手機看了片刻,皺了皺眉,問了句:“他有問過你景園的事情麼?”
小江搖了搖頭:“沒有。”
徐晏清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拇指輕輕點了一下回撥,而后將手機貼至耳邊。
那邊嘟了幾聲后,就被接了起來,一道沉穩中氣的男聲,帶著點怒氣,從手機那頭傳來:“去哪了?”
徐晏清愣了一下,忽地笑了起來:“爸,您兒子都多大了,還查崗,我和路闊他們在外面呢,您找我什麼事?”
電話那頭靜默了半晌,問了句:“你車呢?”
咯噔——
徐晏清的心又是一沉,徐父何等聰明,就這一句就表明了,他知道了點什麼。
徐晏清原本高懸的心一瞬間墜入谷底,他動了動唇,想解釋:“爸,我……”
話還沒說完,那邊又傳來一聲——
“混帳東西!你有幾條命?!啊?!飆車?嫌命太長?!我看你這幾年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一瞬間,徐晏清眉間的褶皺被撫平,他轉眸看了小江一眼。
卻發現小江一臉的不明所以。
他忽地勾唇笑了起來,但只是片刻,也就斂了笑意,清了清嗓子:“以后不會了,您別氣壞了身體。”
那模樣,要多誠懇就有多誠懇。
大抵是看自家兒子也沒什麼事,認錯態度也懇摯,徐父無聲的怒了片刻,也就過去了,音色也緩和了些。
“這事兒別讓你媽知道,回頭又擔心。”
徐晏清笑了一聲,無奈地回了句:“好。”
蔣女士那關心人的方式,誰見誰怕。之前他一個生病,一整個家都跟著受罪,天天這個湯那個湯的。
徐父也似是知道這笑里的意思,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接著正了正聲色:“知苑下個月回國,你知道了吧?”
徐晏清愣了一下,低聲應了聲:“嗯。”
“不小了,這次回來就把事辦了,你們這訂婚也有四年了,可以結婚了。”
徐晏清沉默著沒說話,可徐父好似根本不在乎他回不回答,繼續道:“到時候你去機場接她,回來我們兩家以前吃過飯。”
徐晏清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明月,說了聲:“好。”
收了線,他又在院子里站了會兒,才對小江說了聲:“行了,你回去吧。”
小江看了眼徐晏清的臉色,微微彎了下腰,轉身離開了。
徐晏清又站在原地頓了會兒,俯身進車里拿煙,剛抽出一支叼在唇上點燃,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看了眼,是路闊,劃開接聽鍵,接了起來。
“我艸!大半夜地魂給嚇沒了。”剛接通,路闊就在那頭發出了一句國粹:“什麼情況,你爸知道了?”
剛剛小江打電話給他通氣,大晚上的給他嚇一跳。
徐晏清轉身往后退了退,后備抵在車門上,兩指夾著煙抽了一口,笑了起來:“托你福,沒知道。”
于是,路闊這才松了口氣:“還好我機智,之前去給你處理車的那天就打了招呼,不然你老頭子一查一個準。”
以徐父的人脈關系查一輛車的動向那不是輕而易舉?
要不是那天他也托人改了一下車的報損原因,怕是現在又是一場大戰。
四年前他就見識過,徐晏清他爸的手段是有多雷厲風行。
“嗯,謝了。”
路闊在那頭嘆了聲氣:“行了,沒事就好,哥們兒我良宵沒度完呢。”
徐晏清聞言大笑了兩聲:“行行行,你繼續,不打擾你了。”
而后兩人又互侃了幾句,就收了線。
徐晏清站在院子里,將煙抽完后也回屋了。
他剛踱至主臥門旁,就聽里面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像是玻璃杯掉到地上摔碎后的聲音。
接著就是一陣痛苦難捱的呻吟,他愣了我一下,趕緊沖了進去。
……
徐晏清走后,祁愿洗完澡便休息了。
這麼多年她斷斷續續,總會夢見宋瑤,但大多看不清她的臉,只是在一片黑暗中聽見她在哭,可今晚的夢境卻好像格外的清晰。
她看見幽長潮濕的江南小巷,下過雨的路面坑坑洼洼,滿是積水,小小的自己穿著新鞋,怎麼也不肯走過去。
宋瑤也是小小的,走過來輕輕敲了她的頭一下:“笨死了,下雨還穿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