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跟著徐父三十多年,就是看著他們這幫孩子長大的,基本都算得上是半個長輩了,風風雨雨啥沒見識過。
徐晏清蹙眉吸了口煙,無奈地笑了聲:“林叔,我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先是我媽,后是我爸,現在您又擱這給我上起思想課來了,我腦袋要炸了。”
林叔聞言,哈哈大笑了兩聲:“行行行,你清凈清凈,我走了,新年快樂臭小子。”
徐晏清也跟著回:“您也新年快樂。”說著,將人送出了院門。
他在門口將一支煙抽完,余光瞥到胡同盡頭的趙家老宅,趙硯白正領著趙父趙母從院內出來,見到他后,愣了愣,喊了聲:“晏清。”
徐晏清頓了頓,點了點頭,而后恭謙溫和地叫了聲:“趙伯父,趙伯母。”
趙氏夫妻二人也跟著溫和地笑了起來,點頭應了聲。
趙母最先迎了上來,見他身上只穿了件襯衫和西褲,趕忙開口:“這正打算上你們家呢,站外面做什麼,冷得慌,快進去。”
那副模樣已然把他當做了自家的女婿。
趙硯白跟在身后,默默地看了徐晏清一眼,也緊跟著進了徐宅的門。
一進屋,徐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拉著趙母去聊天了,趙父則是去了男性那一組,聊聊生意和股市。
趙硯白站在門口,看了徐晏清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如往日一般,上前同他攀談,而是去了同齡人的小隔間。
徐晏清在樓下站了會兒,也上了樓,樓上小會客廳里幾乎都是吵吵嚷嚷的小孩子,三五成群地窩在那玩玩具、看電視。
他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玩了會兒手機,就被一群小孩子吵得腦仁兒疼,正打算起身離開,就聽一個稍大點兒的小姑娘說了聲:“這是祁愿姐姐嗎?比前幾年更漂亮了哎!”
徐晏清剛準備起身的動作頓在了原地,也也抬頭看過去。
電視里正在回播《絆生》,祁愿穿著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搭了件素色旗袍,拿著個小包,走在民國造景的街頭,周圍皆是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人群。
他剛看了一眼,電視就被換了臺,那小姑娘的母親趕忙走過來,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小孩子,看什麼電視劇,看動畫片去。”說著還暗戳戳地瞄了徐晏清一眼。
徐晏清坐在那,瞇著眼睛皺了皺眉,半晌后,兩手撐著腿站了起來,走了。
回房后,他躺在床上枕著胳膊看了會兒財經新聞,那主持人嘰里呱啦一堆,他一句沒聽進去,只聽到了最后結束時的一句:“祝各位觀眾朋友們,新春快樂。”
他皺了皺眉,爬坐了起來,兩腿盤在床上,食指輕輕敲了敲手機的邊緣,最終還是給小江打了個電話過去。
*
翌日,臘月二十九。
今年逢小年,沒有大年三十,臘月二十九就算是除夕了。
祁愿起了個大早,一通簡單的梳洗后,她就出了門,開的是那輛兩徐晏清先前給她的奔馳cls。
她先找了家還營業的花店,買了捧向日葵和百合,店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細心的幫她把花包好后,笑盈盈地說了聲:“新年快樂。”
她也笑著回了句:“新年快樂。”
從花店出來,她就直接驅車去了方山墓園。
她來得早,晨霧還未散去,朦朦朧朧地罩著半山腰,一路拾階而上,拐到了兩個熟悉的墓碑前。
她先把向日葵放到宋瑤的墓前,而后又將百合放在了隔壁墓碑前的小臺子上。
這兩座墓,看起來都有些年月了,只不過一個新一些,一個舊一些。
她挨個將墓碑上的照片擦干凈,而后蹲了下來:“媽,瑤瑤,新年快樂。”
說完這一句后,她就再也開不了口了,眼圈陣陣泛紅,視線也一陣模糊。
她平日里基本不來,只在每年春節時才會來一趟。
有風吹過,卷著地面的枯葉沙沙作響,兩捧花的小花瓣也在風中微微浮動。
不知蹲了多久,祁愿感覺自己的腿都麻了,她剛準備站起來,身側就忽然出現了一雙皮鞋。
她愣了愣,轉頭看過去。
男人的面龐斯文干凈,鼻梁上架著副無框眼鏡,他蹙著眉頭,神色有些哀傷,叫了她一聲:“小愿。”
祁愿瞬間愣在了原地,忽地撐著腿站了起來。
趙硯白也知道祁愿不想見他,垂了垂眼眸,將手里的那捧向日葵放在了宋瑤的墓前,而后直起身子來看著她。
他動了動唇,似是有千言萬語,最終也只問了句:“這些年,過得好嗎?”
祁愿看了眼他放在墓前的向日葵,譏諷地勾了勾唇,而后將視線定格在他身后的樹上:“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問這句話的人就是你麼?”
趙硯白的視線一直看著祁愿,他低了低頭:“我知道,可是我……”
“我可以誰都不恨,但是你不行。”祁愿忽然開口打斷了他,接著抬起步子,在與他擦肩而過之際,她停下了腳步,咬著牙紅著眼眶說了句:“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也不要再來這里,否則,我沒有辦法確保,你妹妹還能如愿嫁進徐家。”
這一句,徹底將趙硯白定在了原地,一直到祁愿的腳步聲遠去,他才好像忽然回過了神,神色痛苦的在宋瑤的墓碑前蹲了下來,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