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江市區不讓放煙花,所以專門在江邊劃了塊地方,每年三十都會組織一場煙火表演。
前些年他們還在一塊的時候,每年三十一吃完飯,她和宋瑤就偷偷溜出來了,她去找徐晏清,宋瑤去找趙硯白。
趙硯白的活動基本不變,約三五好友去會所打牌喝酒,徐晏清自然也是在被約之列,只不過他都會先帶她去看個煙花,然后再去。
所以每次他倆都是最后才到,那時候,宋瑤雖然不說,但從眼神里也能看出,她多多少少是羨慕祁愿的。
……
花炮升空,姹紫嫣紅,全世界好似都籠罩在一片“轟轟隆隆”的聲響里。
祁愿微微抬頭,看著色彩繽紛的夜空,一時間有些晃神。
她看了半晌,才收回了視線,微微側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他神情專注地在開車,時不時稍稍側頭看一下倒車鏡,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臉上流轉,為他那生冷的五官染上了層浮世的柔和。
若不是他們真真切切分別了四年了,她差一點覺得時間還是當年。
……
快到目的地時,徐晏清微微抬了下眸子,看了眼后視鏡,才發現祁愿在看著他。
神色平靜,眸光空洞而又恍惚。
他皺了皺眉,收回了視線,后背往后靠了靠,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尖在輪盤上敲了敲,半晌后,他輕輕叫了她一聲:“祁愿。”
祁愿被這一聲喚得一下子回過了神,才發現自己的視線還停留在他輪廓鮮明的側臉上,愣了愣,趕忙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車窗外:“嗯?”
徐晏清又蹙著眉頭看了眼后視鏡,頓半晌問了句——
“四年前,我爸媽去景園,發生了什麼?”
一瞬間,好似有什麼重重敲了祁愿的背脊一下,整個脊柱由尾椎一直麻到腦干,眼睫微微顫了顫,放置在腿上的手也倏地用力蜷緊。
過了很久,在她感覺到徐晏清的視線緩緩看過來時,她才用力扯了扯嘴角,反挑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指尖,開口道:“你覺得,還能發生什麼?”
話音剛落,二人之間就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
四年前,徐晏清的家人就一直不太喜歡她,但最初也只是表達不贊同,沒有過多的進行干預,只是后來……
這些徐晏清也都是知道的。
他眉間的溝壑愈發皺緊,眸光探尋地掃了眼她的臉,又問了句:“沒發生別的事情了麼?”
祁愿頓了頓,垂下的眼睫又輕輕顫了顫,片刻后,緩緩抬起頭,神情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平靜,轉頭看向車窗外,回了句:“沒有。”
話音落下,二人再次陷入無言。
徐晏清的視線定格在車前方,片刻后,神色蒼然地發出了一聲輕笑。
似是無奈,又似是一種自我和解的妥協。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而另一邊,祁愿捏在手心內的指尖幾乎深陷進了肉里,微微顫抖,掌心潮濕一片。
*
放煙花的地點在江堤上,人不少,他們到時正式煙火表演還沒開始,但一些自帶煙花的人已經在岸堤旁放了起來,周圍吵吵嚷嚷的。
耳畔回響的皆是煙花與鞭炮炸響的聲音,漫天絢爛。
大人小孩亂作一團,說話得靠吼,不然根本聽不見。
祁愿穿上外套,拿出口罩戴起來,跟著徐晏清一起下了車,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
人潮擁擠,還有來來往往追逐嬉鬧的小孩,現場安保在一旁拿著喇叭喊著注意事項,但根本沒人在聽。
一路上,祁愿不知順手扶起了多少個在奔跑中跌倒的小朋友。
當她再次扶起一個因不小心撞到她腿上而摔倒的小男孩后,她沒忍住笑了起來。
小朋友臉上黑秋秋的,像只小花貓,抬起臟兮兮的小手擦了下臉,急匆匆說了聲:“謝謝阿姨!”就急不可耐地跑去追他的小伙伴了。
祁愿蹲在原地,笑著看那抹小身影越跑越遠,直至看不見,她才扶著腿站了起來。
然后就看見徐晏清站在不遠處,側著身子回首看著她。
眼睛是定格在她身上的,可眼神卻好似穿透她,微微發愣地在想些什麼。
祁愿愣了一下,趕忙加快步子,小跑著跟了上去。
隨著高跟鞋蹬地聲的臨近,徐晏清的眼眸才重新聚焦,落在祁愿的臉上。
眼眸漆黑深邃,似是焦灼地在考慮什麼。
過了片刻,他才偏偏眸子,看了眼她的身后,接著,轉身繼續往人潮中走去。
祁愿愣了愣,也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
然而,剛走沒多遠,就忽然從旁邊的人群里沖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徐晏清的腿,哇哇大哭了起來。
徐晏清前進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原本微蹙的眉頭一瞬間松開,低下頭,有些錯愕地看著腿上的這個小人兒。
小姑娘一邊哭,還一邊口齒不清地喊著“爸爸。”
聽清這個稱呼后,徐晏清的俊臉瞬間黑了下來。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還時不時有人投來怪異的目光。
祁愿站在他身側,抬眸看了眼他的神情,而后就趕忙準備蹲下去將小姑娘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