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他以肯定的語氣說出口的時候,路闊并沒有否認,只一人坐在哪悶悶地抽煙。
再后來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他也沒心思去過問了。
因為,那也是他和祁愿鬧得最兇的一段時間。
他將她囚在景園,依舊如往日一般,同食同寢,每晚抱著她入睡,醒來后親一親她的額頭,他再去公司。
可他也是眼睜睜地看著她一點點消瘦,一點點沉入死寂。
林瑜曾氣得沖去她辦公室,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徐晏清你就是個禽獸,你還是個人嗎!”
他那時候煩到極致,叫來保安將她拖了出去。
是,那就當他是個禽獸吧。
總比,這輩子和祁愿再也沒有瓜葛的好。
那時候,家里對他和祁愿的感情反對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兩邊的壓力,讓他又躁又惱。
他甚至想過,會不會,孩子會是個穩住兩邊最好的方法。
既堵住了徐家長輩們的嘴,也留住了她。
她自殺的那天,他急匆匆趕去救她,在從郊區趕往市區的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麻木的,闖了一個又一個紅燈,他都感覺自己好似變成了色盲,這個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終于,在一個十字路口處,從側面疾馳而來一輛重卡。
接著,就是刺的鳴笛聲和剎車聲,他楞楞地看了一眼,而后慌忙打了方向盤。
一陣天旋地轉后,他感覺有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滑下,脖頸處痛到失去知覺,視線內也是殷紅一片。
意識模模糊糊中,他好似看見宋瑤自殺的那天,她躺在一個白瓷浴缸里,手腕沉在水底,鮮血從刀口彌散出來。
倏地,那張臉一下子變成了祁愿的。
他費力的摸出手機,給小江打了個電話,喉嚨里像是被一團腥銹堵住,只說了三個字:“救祁愿。”
而后便陷入了黑暗。
那一次,他在ICU住了兩個月,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景園,可祁愿已經不在了。
而路闊和褚云降結束是在祁愿走后一年,具體原因他不清楚,他沒心思問,也覺得沒必要問。
褚云降當時的家庭基礎和社會地位,遠比祁愿還要差,結束是遲早的事,路家是絕對不可能允許這樣的女生進家門的。
那時候,他和路闊基本都很少再去各種局,也就近兩年才重新回歸。
再說起路闊和褚云降之間的事兒,小江用“硬生生掰扯出情分來”也不為過,畢竟,也的確是路闊一廂情愿,扭了這段緣。
那晚,他又沉默了許久,一個不恥想法悄悄滋生。
或許,愛不愛并不重要,留住她就好。
而他,也有將這一切實現的能力與手段。
他改變主意了。
留住她吧,折磨也好,怨恨也罷,在他承認自己還愛他的那一刻,全都不作數了。
……
江堤上的風聲好似一瞬間停了。
祁愿的視線落在徐晏清的眼眸里,片刻后,她雙眸微微移了移,看向他身后不遠處的路燈。
“那趙知苑怎麼辦?”
她這一句問得很平靜,連眉頭也只是被風吹得輕微蹙著,眸光波瀾不驚。
遠處的岸邊,有幾個還未走的孩子在放煙花棒,呲呲啦啦濺開一地的火星。
很久后,祁愿才重新將目光轉了回來,眼角眉梢清冷依舊,丹唇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那天,在《時間愛人》的劇本上,看到了一句話,它說‘愛比恨更綿長’。”說到這,祁愿頓了頓,輕蹙的眉頭下,眸光瀲滟,她深深看了徐晏清一眼。
他也看著她,江風吹得他眼眸微瞇,薄唇抿成一條線,似是想聽她說下去,可又不想。
因為他知道,從她嘴里應該也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兩人之間不知靜默了多久,江邊的晚風冰冷刺骨,祁愿感覺自己的鼻尖好似都快要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她吸了吸鼻子。
又看了眼遠處嬉鬧著放煙花棒的孩子,而后忽地彎著眉眼笑了起來,語氣帶著些許的討好:“所以,你放過我好不好?就當……二十二歲的祁愿,死于那場自殺了,好不好?”
不愛也不恨了,好不好?
徐晏清忽地愣住了。
他完全沒有料到,她會忽然變換神態,不是冷漠亦不是虛偽。
在那一刻,他終于看見了多年前的她,言笑晏晏,嬌嗔著討好,可卻是讓他放過她。
風聲又起,呲呲啦啦煙花棒燃爆的聲音,浪花打在江堤上的聲音,混雜一片。
徐晏清皺眉看著她,神色復雜而又無奈,半晌后,薄唇動了動,聲音微微沙啞地吐出了兩個音節,他說:“不好。”
話音剛落,他緩緩伸出手扣住了祁愿的后腦勺,俯下身子在她額頭落下輕柔的一吻,接著,他的聲音兼著風聲在耳邊響起。
喃喃低語,溫柔入耳:“我救下你了,祁愿,我救下你了。”
你沒有死,所以我要怎麼才能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呢?
*
在驅車回景園的路上,徐晏清接到了程毅的電話,問他徐家家宴有沒有結束,他們已經開下一場了。
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們這幫人每年除夕夜的傳統,先各自在家里接受一波長輩們的問候與關心,一大家子和和樂樂吃個飯,然后再呼朋喚友地約第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