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蔣女士天天親自照料他,閑下來就握著他的手哭:“晏清,你不要嚇媽媽好不好呀,祁愿那丫頭,是你們倆沒緣分,你們在一起,誰都不好過,那又是何苦呢?”
何苦呢?
不苦,她在身邊就不苦。
在徐宅住的那一個月,蔣女士將他的身體調養的很好,復查指標一切正常后,他也能出徐宅走走了,只不過身邊一直都有人跟著。
一天晚上,周祈年忽然給他發信息說他看見了祁愿。
他忽地從床上爬起來,門外有人守著,他就翻窗出去,撐著窗邊從二樓跳下去,好在老宅樓層不高,底下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灌木叢。
除了手背和臉上被劃了幾道細小的口子外,別的都沒什麼大事。
當時趙硯白剛回來,車子開進淮西胡同,才停穩下車,他就一把奪走了他的鑰匙,說了聲:“車我用一下。”就上車絕塵而去。
那一路,他開得很小心,車速穩慢。
不能出意外,他要找到她。
可趕到時,一切都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之前住在ICU經歷那麼多次手術,都沒那一刻疼,渾身都疼,疼到了心坎里。
燈光璀璨的會所包廂,滿屋子嬉鬧侃笑的人群,側廂的休息室里,光裸著糾纏在床上的兩個人。
因他忽然推開門,主包廂的燈光一下子照了進去,他永遠都記得那天的所有細節。
畫面、氣味、聲音。
一切都好似用刻刀刻在他腦海里,清晰、深刻。
忽然照進去的光芒,讓床上的人抬手擋住了眼睛,而后姿態妖嬈的半撐起身子。
那張美到驚艷的臉上掛著一副被打擾后,尚未饜足的表情。
凌亂的被褥,床頭拆開后少了兩枚的安全套。
陌生,冷。
那一刻他只有這兩個感覺,單手撐著門,臉色蒼白,緊緊抿著唇,看著面前的一切。
床上的男人,也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掀起被子替祁愿蓋好,拿起丟在床頭的衣物穿好,滿色帶笑地走過來,說了聲:“徐總?久仰。”
“久你媽!”
良好的教養與風度讓他從不說粗話,那是唯一一次,咬牙切齒,目眥盡裂。
話音剛落,他就一拳揮了上去。
林西爵毫無防備,直接被一拳打到在地,癱坐在地上,舔了舔滲血的嘴角,嘲諷地輕笑了聲,而后撐著站了起來,說了聲:“來,我不還手,你接著打。”
他直接大步走過去,雙目猩紅:“你以為我不敢嗎?”
說著,一拳就又要落下,可就在快要捶下去時,他生生剎在了半道上。
面前那張林西爵掛了彩的臉被祁愿的臉代替。
她擋在他拳頭前,神色淡漠清冷地看著他:“徐晏清,你在做什麼?”
他的拳頭用力攥緊,深擰的眉頭下,眼眶蓄淚,眼神死死盯著面前的人,眸光探尋,想從她的臉上找到一絲無助或是不知情的惶恐。
可是沒有。
她很冷靜,也很……絕情。
可他不信,動作驚慌地去給她理頭發,指尖顫抖,連帶著聲音都是虛浮的,他問她:“我不在的這幾個月有人為難你是不是?是不是他逼你的,是誰帶你……”
“沒有!”
話沒說完,就被她淡淡打斷,她偏了偏頭,離開了他的手,而后眸光決然地看著他:“我愛他,徐晏清,我愛他,你放過我行不行?”
瞬間,一股刺骨的寒從頭而下,一直到腳底,心臟一陣劇烈的絞痛,像是受了傷的潰面,又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滿手鮮血,潰爛不堪。
門外聚集起來人群,也一瞬間鴉雀無聲。
他臉色蒼白地笑了起來,微微點了點頭,腳步趔趄地后退了幾步,眼睛看了看屋頂,而后再次回到祁愿的臉上。
冷漠、絕情。
他咬了咬牙,看著她,忽然走過去,一只手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摔在了一旁的墻上,手下力道不自覺的加緊。
雙目猩紅,眼神狠戾。
看著她皺著眉閉著眼睛,因難以呼吸而漲紅的臉,他蓄在眼中的淚,也一瞬間滑下。
明明,他剛剛想給她機會的。
她只要是說是別人逼她的,他就信了。
只要她說他就信了。
為什麼不說,為什麼?
他看著面前這張他愛了這麼多年的臉,心痛得快要死過去了。
他真的想弄死她,真的想弄死她。
祁愿在她手下,沒有掙扎,連一聲痛苦的呻吟都沒有,兩手無力的垂在身側,緊閉的眼角,滑下兩行淚。
那是第一次,徐晏清覺得自己可笑。
都到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見不得她的眼淚。
他一把松開了她,將她摔在地上,皺著眉自嘲地笑了聲,眼眶里的淚再次滑下。
他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大掌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脖子看著他。
咬著牙,警告她:“祁愿,你最好祈禱別再碰到我,否則我肯定弄死你!”
說完,手下用力一丟,而后站了起來,第一次對她露出他只有在商場上才會露出的神情。
孤傲冷峻,凌厲狠絕。
他站在那,像個主宰眾生的神明,睨視著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剛剛碰過她的手,而后看都不看,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他冷笑出聲,諷聲道:“我倒要看看,離開我,你能活得有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