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急匆匆趕來的交警與醫護人員,齊刷刷朝車禍現場奔去。
只有他一人,好似沒有目的,倉皇而又無助。
祁愿在原地立了半晌,眉頭輕輕蹙起,而后抬起步子往綠化帶邊緣走過去。
四周皆是警笛聲與人群恐懼地哭喊聲,她忽然扯起嗓子喊了聲:“徐晏清!”
這一聲在吵嚷中并不明顯,但他還是看了過來,目光鎖定她后,身形微微一怔,隨即,眼圈一紅,抬起腿,大步朝這邊走過來。
人聲鼎沸,倉皇四攛,他步步朝她而來。
祁愿看著他一步步走近,而后忽地長臂一伸,將她帶進了懷抱。
她整個人在這般沖擊下趔趄了幾步,接著被他穩穩地禁錮在兩臂之間。
她愣了愣,下巴抵在他的鎖骨上,頭微仰,視線看向他身后的半空。
一片雪花悠悠飄下,落在了她纖長的睫毛上。
她眸光晃了晃,而后又暗淡了幾分,下巴往下移了移,將鼻子也埋進他肩下。
神色微微悵然。
徐晏清,你為什麼不絕望呢?
這番舉動,讓一旁坐在車里看戲的計程車司機師傅都看愣了,頓了半晌又忽地覺得這姑娘摘了口罩,像是哪個明星,就急匆匆睜大眼睛,連著“哎哎哎”了好幾聲。
而后扯著嗓子說了聲:“姑娘,你是不是哪個明星啊,就我閨女和我老婆這幾天在看的那個電視劇,叫《絆生》里面的女主角啊?”
大叔的嗓音很有穿透力,周圍幾個剛趕到,正舉著照相機在取材的記者也聞聲轉頭看過來。
徐晏清聞言微微一愣,原本攬在祁愿背部的手往上挪了挪,扣著她的后腦勺,將她的頭又往下藏了藏。
祁愿的整張臉都藏進了他的胸膛,額頭抵著的他的鎖骨,鼻息間滿是他清冽的氣息。
而后,她棉服上的帽子,被他掀起戴在了她的頭上。
帽子寬大,直接擋住了她的半張臉,外圍一圈容貌影影綽綽遮擋了她的視線。
他松開了她,大掌從她肩頭滑過她的手臂,而后緊緊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包在手心里捏了捏,聲音低啞著開口:“去哪了?”
他衣裳穿得單薄,渾身透著絲絲冷氣,連掌心都是冷的。
剛剛打她電話發現關機了,就又急忙給張姨打了個電話,卻得知她上午就出門了,午飯也沒回去吃。
這大過年的,她無親無故,能去哪。
于是當即就不管不顧地從徐宅沖出來了,外套都沒來得及穿,更是顧不及自己中午喝了酒,開了車就往景園趕。
一路上,整個人焦躁又不安。
那種感覺和四年前,他從醫院出來,立刻就趕去景園時一樣。
驚恐而又憂慮。
這種感覺,四年前,只在最后他們鬧得不可開交的那段時間有,而現如今,卻是每時每刻都充斥著他的心房。
害怕她忽然不見,害怕她不辭而別。
駛至半道時,發現前面發生了車禍,那一刻,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整個腦袋都是懵的,趕緊開車門下來查看。
一路走進來,腿腳都有些發軟。
雖然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她如果出事林瑜肯定會聯系他,但還是忍不住的心慌。
直到聽見她叫他,視線在真真切切看到她人的時候,一顆心才算放下。
所有的不安與無助,在那一刻,好似都有了歸屬。
他忽然想起,四年前,祁愿還沒自殺的那段時間,因為宋瑤的死,她幾乎恨上他們所有人。
他將她囚在景園,家里知道后,那天,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徐氏家鞭在他背上整整打了二十四下。
徐父氣得滿臉漲紅,蔣女士被關在門外,哭著求他:“晏清,你就服個軟,你就服個軟好不好?”
不好。
那時他年少氣盛,咬著牙生生挨著那一下下抽打在背上,都不肯說一句不要她,覺得只要他不松口,就不會失去她。
那天從徐氏宗祠出去時,他幾乎是被架著出去的,后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哪知道后來,還是失去她了。
而她,卻是走得十分決絕,從未多看她一眼。
后來路闊問他:“受這麼多罪值得麼,還不是難堪收場。”
不值得,但甘愿,錯也認了。
*
祁愿的雙手都被他的掌心包裹著,絲絲涼意好似要透過她的手背蔓延進心里。
她愣了片刻,才忽然想起,那盒優思明被她放在車里忘記帶走了,她垂下眼睫,抿了抿唇,緩緩開口道:“去了趟程院長那里。”
徐晏清聞言也是一頓,淺淺地嘆了口氣,轉頭看了眼那邊還坐在車里,勾著脖子往這邊看的司機。
而后又將視線挪了回來,隔著厚重的棉服帽子,溫柔地親吻了一下她的發頂,聲音依舊低啞,輕聲開口:“以后天氣不好就不要開車,年后我給你配個司機。”
她下雪天視力有問題,他也是知道的。
祁愿低垂著頭,被他緊握在掌心里的手,忽地使力扭了扭,似是想掙脫。
徐晏清感覺到后愣了愣,拇指在她虎口處摩挲了兩下,還是松了開來,垂眸看著她,低聲道:“回家吧。”
祁愿沒抬頭看她,只低低地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