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琢磨,時間過得就飛快。等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是聽到我媽說了一句,“小陳,明天給阿姨帶粥來吧,我想吃點兒清淡的。”
陳旸就懂了,站起身來,也沒什麼其他情緒,“阿姨,那我先走了。”
至于我媽為什麼把陳旸支開,在他走之后的兩分鐘我想明白了,因為我隱隱感覺到,我媽似乎有什麼話想跟陸叢說。
果然,我媽再開口的時候,頗有一種交付終身的意味,“我家慢慢啊,從小就老實,看著靦腆,其實比誰都倔。”
面對長輩,陸叢還是很彬彬有禮的,就垂下眼睛聽著,時不時的嗯一聲。
我媽微微措辭,話鋒一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作為母親,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能夠開心。至于你家的情況,雖然慢慢沒跟我說過,但我多少也能猜到一點兒。老人就把話說死了,門當戶對門當戶對,門不當戶不對,不是不能成,就算真在一起了,以后也會有許多磕磕絆絆。”頓了頓,“我啊,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感覺指甲陷進肉里,我吸一口氣,趕緊打斷,“媽你說什麼呢。”
我媽說:“先聽我說完,如果你沒法兒給慢慢承諾,就請你別再見她,可以麼?”
這句話又給我說哭了,不單單是因為我跟陸叢現在其實并沒有什麼關系,而是我媽說出這話來就讓我莫名的想哭。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陸叢家里到底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這些話回給他帶來怎樣的影響。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媽,其實我跟他……”
陸叢仍然沒什麼表情,似乎這次重逢之后,他比之前還要冷淡不少。
他微微垂下眼睛,點了下頭,“阿姨,我知道了。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
分明覺得他的聲音有一絲落寞,眼看著他走到門口,幾乎是下意識的,我也跟了出去。
“沈慢——”我媽在身后叫我,我沒理會。
陸叢也沒走多遠,似乎知道我要追他似的。等我走到他面前,卻又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我媽的病幾乎要壓垮了我,陸叢的出現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打心眼兒里想要去抓住他。
就是本能的,想要找一個依靠。雖然陳旸也一直陪著我,可總覺得還差點兒什麼。就像饑寒交迫的時候在飯店里喝到一碗熱湯,等很久之后再回頭去找,哪怕是原汁原味,也欠缺了一點兒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樣的原因,他也許顧及到我的心情,也許只是心里同情我,所以連一句責怪都沒有。他說:“不用送我了,回去照顧你媽吧。”頓了頓,補充,“也照顧好自己。”
自從我媽這回住院開始,我真覺得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什麼名啊錢啊,甚至是愛情,都沒有一副好身體重要。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命都沒了,其他的有再多也是扯淡。
我的聲音啞啞的,“你也是。”
陸叢笑一下,“知道了。”
無數次,都是我看著陸叢的背影離開。可這次,我先他一步轉身。我不知道陸叢看著我離去,會不會像我看著他那樣依依不舍。也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回到病房,我媽問我,“他走了?”
我輕輕嗯了一聲,我媽說:“你看你魂兒都飛了。”
真是我親媽,說話一點兒余地都不留!
我坐在窗邊,看著陳旸剛拿來的雛菊,扯下一朵開的正旺的花兒,像占卜似的一片一片撕下花瓣。
雛菊的花語似乎是,隱藏的愛來著?
我媽在旁邊兒說:“姑娘,你到底喜歡哪個啊?”
我嘆口氣,“媽,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我媽就勸我,“我剛才話是說的是重了點兒,可我要不給他敲個警鐘,他會想清楚以后該怎麼樣對你麼?媽媽都是為了你好。”
我扯了扯嘴角笑一下,“媽,我倆現在就是……普通朋友,你別多想了。”
這個普通朋友,也是我一時間無法想清楚該如何定義我跟他之間的關系而隨口說的。當時我單方面說分開之后,陸叢也并沒有給我明確的答案,所以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但事情總分一個輕重緩急,現在我滿腦子都是我媽的病。至于其他的,既然不是什麼火燒眉毛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自那之后我就總能在醫院碰到陸叢,或者說是他總來醫院看望我媽。
可也沒有看病人的架勢,比如他從來不拎什麼果籃鮮花之類的,每次都是人來了,坐一會兒就走了。
就是有一回護士送來幾張交過費的單據,我接過來一看就明白了,我說這幾天的住院費單子怎麼遲遲都沒有給我,原來已經替我交過了。
緊接著兩天還有各式各樣的費用,一并都是已經交過費的。
一來二去我就有點兒不習慣了,在他下一次來的時候,我說:“我手上還有錢,你不用替我交。”
他垂下眼睛看我,愣是讓我看出一絲深情的味道,“你在Circle還有工資沒有結清,就算我先幫你墊上了。”
我被噎的沒話可說。
畢竟我是閑人一個,時時刻刻呆在醫院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