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一把額前的劉海，連招呼都沒有打，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這事兒你是從哪兒聽說的？”

我不回答，只是問，“你就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吧。”

不知道是天氣太冷還是她趕來的太匆忙，我分明看到她的眼底有泛紅的痕跡，她說：“慢慢，我知道陸總是故意瞞著你的，可他還不是怕你擔心麼？你又何必要知道的清楚呢？”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兒不好受。”我抬起頭看了眼淡薄的天邊，忍住淚意，“如果換做是你，既然已經知道事情發生了，還能裝作毫不知情麼？”

Mary抿著嘴看了我很久，“好，你想問什麼？你也知道，以我的權限，很多事情可能只是知道皮毛，具體的細節我也不大清楚。”

雖然以Mary的級別，是沒法兒探聽到什麼私密的事情。但Circle內部什麼情況我也是知道的，往往都是小道消息要多過官網消息。

小道消息是不可信，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也許口耳相傳也不僅僅是捕風捉影。

我就把我剛才聽到的和我的猜測大略的說了一遍，又想到剛才羅菲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感覺心臟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氣憤。我深吸一口氣，問，“現在Circle的老總是不是變成羅菲了？”

Mary點了下頭，對上我詢問的眼神，解釋，“我也不知道陸總跟羅秘……羅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總之之前開了幾次股東大會之后，陸總就以很低的價格把手頭的大部分股票賣給羅總。他的位置也讓了出去，自己降了一級。”

我千想萬想都沒想過羅菲的目的竟然是Circle。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麼個打算的？一個不顯山不漏水的秘書，平時還真的看不出來她會有這麼大的野心。

冷不丁又聯想起在局子里胡靜說過的話，她問我關于她的資料是不是羅菲給我的。現在看來，確實除了她不做第二人想。可胡靜又是怎麼知道的？還有羅菲為什麼要害她？

我這個神兒走的很不是時候，再抬眼就看到Mary的眼眶紅紅的，“后來羅總一直在打壓他，我跟了陸總那麼長時間，從來沒見過他忍氣吞聲，陸總的性子哪能受的了啊。沒過多久就撤出自己剩下的股份，出去單干了。

陸總離開之后不久，我們這些老員工也都跟著辭職了。現在傳媒行業基本都被壟斷，又趕上經濟危機，Circl是有根基有底子才勉強能夠站穩腳跟，可陸總想要東山再起哪有那麼容易。”

我挺著急的問，“之前那麼多跟Circle合作的公司呢？”

Mary扁著嘴巴，“人走茶涼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誰還看人啊，都是看你頭上那塊招牌。沒了招牌，等于沒了人脈資源和信譽。不知道為什麼，陸總也不愿意回家里的企業，就跟我們說在哪兒摔倒的就在哪兒爬起來。為了成立新公司，他把車和房子都抵押了。”

這一下午對于我而言，就像是在看一場電影，熒幕上演著的分明是跟我息息相關的事情。可我卻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也看不懂他們在演什麼。

我就怔怔的聽到Mary繼續說：“其實之前陸總還沒有賣出股份的時候，他的反應就很反常。

有段時間脾氣特別暴躁，一點兒小問題都能惹得他發火。我們那會兒都不敢和他多說話，生怕一不小心就挨一頓罵。”頓了頓，露出個擔憂的表情，“對了，你的身體怎麼樣，寶寶挺好的吧？”

不知道Mary為什麼會突然扯上我，我沉浸在她剛才的話里面回不過神來，隨口回答，“都挺好的。”

Mary像是松了口氣似的，“那就好。有天我進陸總的辦公室送文件，剛好看到他沒有關閉的網頁，是在查先兆流產的事情。我還以為你的身體……”

我錯愕抬頭，“什麼時候的事？”

Mary說：“就是他把股票低價賣給了羅秘書的前幾天吧，慢慢，你怎麼哭了？你可千萬別哭啊，對孩子不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眼淚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腦子里像是有一卷膠片在一幕幕的回放。曾經他一直告訴我讓我別擔心，原來他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要拿自己的股份去換我媽的命。

他不把我接去家里，我媽出院的時候也沒有開車來接我，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他不讓我用手機，就是怕有人跟我聯系，讓我知道這個消息。

他費勁心思瞞著我，是怕我知道之后自責還是不想讓我看到他現在落魄的樣子。

想到他頭上的淤青，和一副輕描淡寫的口氣告訴我是不小心撞的。而可笑的是，我竟然相信了。

也許早就在我媽手術的前兩個月，羅菲就想跟他做交易了，可我那兩個月里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到底頂著多大的壓力，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在我面前刻意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不讓我為他擔心。

當被公司的事情擾得焦頭爛額的時候，還要安慰那時候正為我媽的病傷心難過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