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行只好放開姜唐。
姜唐抽回胳膊,纖細的手腕已然紅腫不堪。
姜致遠朝她走過來,拿起桌上的白色口巾,一邊幫她撣去手上的骨灰,一邊道:“你再不高興,也不該拿你母親的骨灰撒氣,這是對她的大不敬。”
撣干凈她的手,又輕輕幫她揉起手腕處紅腫的地方,邊揉邊問:“還疼不疼?”
“不疼。”
她抽出手,聲音因抑制鼻頭的酸澀感而變了調。
姜致遠握著她的手腕繼續揉,“阿行下手沒輕重,你別生他氣,回去爸爸幫你抹點消腫的藥。”
她再次抽回手,心里的氣不打一出來,沖姜致遠大吼:“不疼,我說了不疼,你別多管閑事!”
話畢,她撇開頭,整理好思緒才回頭,“我累了想睡覺。”
姜致遠依她,“好,我們先回家,你今天洗個澡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她沒理會,抱著骨灰盒摔門而出。
快十一點了,姜唐看了一眼墻上的走鐘。
順著二樓的落地玻璃窗向下看,不遠處還是燈火通明的。
港城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可外面的喧鬧對她這個在國外住久了,人煙稀少的地方待慣了的人來說,唯一的感受就是煩躁。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從粵海酒家回來,她進了房間之后就再也沒出來。
姜致遠已經上來敲門幾次了,有時候會關心地問幾句,有時候只是敲門。
她每次都故意不應聲,門口的人敲了不久就下去了。
這次她也不打算吱聲,想著門口的人一會兒也就離開了。
可這次敲門聲并沒有在預期里中斷,反而持續有節奏的進行,好似她不開門就不罷休。
她心里愈發煩躁,從地上攤開的行李箱里拿了件寬松的白色T恤往身上一套,打開門,不耐煩吼:“我都說我累了,不想吃飯。”
門口站著的人沒吭聲。
待她有所反應時,那股熟悉的檀香氣味又沖進她的鼻腔里,只是這次她卻覺得那味道有點兒嗆鼻子。
她后退幾步,仰起頭,看見周衍行正在門口站著。
他穿了件黑色的襯衫,袖口整齊地挽起在臂彎處,額前的頭發凌亂散落眉梢,走廊里的暖光燈照在他臉上,暈化得他整個人柔和了不少。
“怎麼是你?姜致遠呢?”她冷冷一句。
周衍行面色平淡,“你應該叫他爸爸。”
姜唐笑了,手指戳進濕漉漉的頭發里撓了撓,攤開手又聳聳肩:“不好意思,我不會叫。”
“不會?看來我應該先找個語文老師,教教你怎麼說好中國話。”
姜唐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能咬牙呆呆站著。
“姜叔累了一天,我讓他去休息了,餐廳里給你準備了晚飯,你想吃我陪你,不想吃現在關門回去睡覺。”
“走吧。”她困意全無,繞過門口的人下了樓。
到了餐廳,周衍行從廚房把粥和小菜端出來給她,隨后坐到對面,拿起桌上的報紙繼續看,沒有與她聊天搭話的意思。
姜唐喝了幾口粥,沒滋沒味的,于是將碗推到一邊,靠著凳子,順勢將胳膊搭在扶手處。
對面的人不理她,她反倒來了興致,問:“這是你家?”
“對。”
周衍行放下手里的報紙,靜靜看著對面。
姜唐環視了一周,繼續懶散地靠在凳子上,“聽說在這地方能住別墅的都是有錢人。”
對面的人沒搭話,只是盯著她,等著她繼續發問。
“你是干什麼的?”
“做生意。”
“什麼生意?”
“正規合法的生意。”
她翻個白眼,換了話題繼續問:“他跟你住一起?”
“誰?”
“姜致遠。”
“我說了你應該叫他爸爸。”
“取名字不是讓人叫的嗎?”她抬高聲音。
對面的人似乎不想再跟她討論這個問題,直接回復她:“姜叔這幾年不住在港城,是這幾天才搬來的,因為你要回來。”
“那他住哪兒?”
“杭城。”他雙手疊在下顎,看著她,“那邊的氣候更適合他休養身體。”
“以后我要一直住在這里是嗎?”
“不需要,我在郊區幫你們買了一套房子,位置和環境都很好,等裝修好了你們可以搬過去住。”
話畢,周衍行頓幾秒,轉而又道:“或者你想住哪里,我給你安排。”
姜唐哼了聲,“我聽說港城外海有很多島,風景很好,你這麼有錢怎麼不買?”
“只是有市無價的東西罷了,沒什麼投資的價值。”
“買不起就說買不起,說那麼多干什麼,虛偽。”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托人去打聽,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對面的人說話的語氣里有了一絲溫度。
“不用了。”
姜唐轉過頭,開始在房子里四處窺探,等她回過頭時卻發現周衍行一直盯著她。
姜唐來了興致,故意調侃對面:“你不用看著我,我不會把你房子點了的,畢竟這房子裝修的還不錯,我可不想——嗯——那個詞怎麼說來著——暴殄天物。”
說完笑起來,補充句:“我的漢語還不錯吧?”
“你覺得你很幽默?還是覺得這樣說話會讓你心里舒服?”對面人冷了臉。
“怎麼?我這樣說話干擾到你了?”
“你聽著——”周衍行打斷她的發問,“你怎麼說話與我無關,我本沒有義務應付你的無理取鬧,但你是姜叔唯一的女兒,所以我可以包容你做任何事情,隨你怎麼撒氣,怎麼鬧,我都無所謂,我只有一個要求,在姜叔面前,把你的態度放尊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