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歡背后像長了眼睛，哪怕沒有回頭也能知道顧清笙的小動作。

顧清笙氣餒地垂下頭，又將車窗關上，一咬牙，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這套校服。

換的時候她有幾分緊張，呼吸都放緩了許多，生怕被易恒歡回頭看見。

越是著急，就越是笨拙，雙手像不是自己的，絲毫不聽使喚，裙子的拉鏈她拉了好幾次才拉上。

好在易恒歡倒也真像他所說的那樣，是個正人君子，全程都沒有回頭。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短短的三分鐘，對顧清笙來說卻分外漫長。

她惴惴不安地換好衣裳，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那種時刻防著人轉身的滋味太煎熬了。

“大少，我換好了。”

顧清笙聽到一聲暗啞低沉的“嗯”，易恒歡轉過頭來，眼尾處似在微微泛紅，定睛一看，她果然換上了他給她準備的校服。

顧清笙瞧著他這模樣好像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雖然換衣服的時候易恒歡并沒有回頭，卻也讓她極其不自在。

女子學校的校服是襖與裙，上祆為淺藍色，長僅及腰，袖長剛過手肘，裙為黑色中裙，很是清純。

衣服很適合她，相較她先前的那些旗袍，這套顯得寬松些，更襯得她嬌小玲瓏，和從前的感覺截然不同，倒真像個婉約溫柔的女學生。

易恒歡徒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他想將衣柜里頭都裝滿這種裙子，每天讓她換一套新的。

他斂下眸子，隱去眸底的暗波涌動。

借著面具的遮掩，顧清笙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卻莫名的覺得車里的溫度上升了許多，空氣中似乎有股熱氣在流通，卻又釋放不出去，只能在狹隘的車間里頭四處流竄。

顧清笙的臉頰好像變得紅了起來，這讓易恒歡想起他先前在拍賣會上見過的那枚極地紅皇后珍珠，色彩鮮艷又晶瑩飽滿。

他當時很想看看這枚紅珍珠的內芯是怎麼樣的，拍下來就讓人磨成粉末，沒想到外表血紅如火的珍珠里頭，竟然是如此潔凈的白色。

這般想著，目光不受控制地朝顧清笙那頭看去，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愫又翻涌起來……

顧清笙實在是受不了車里詭異的氣氛，直接推開車門：“大少，我先下車了。”

說罷，她逃也似的下了車。

車門剛剛合上，又被打開。

顧清笙臉頰通紅探了個腦袋出來，極難為情地看著易恒歡。

“我、我衣服忘記拿了。”

說罷，也不敢去看易恒歡的臉色，憑著記憶將手探了進去。

蔥白的手指卻摸到一個溫熱的東西，那溫熱的東西在她手心動了動，她才如夢初醒般的意識過來。

那是易恒歡的手。

易恒歡手掌中拿著她先前換下來的旗袍，將旗袍塞到她手心，慵懶隨性地吐出兩個字：

“拿著。”

顧清笙碰到易恒歡的那只手猶被烈火般灼燒，又麻又燙，就連旗袍拿在手心都仿佛有千斤般重。

易恒歡卻沒有再理會她，示意江副官將他的輪椅從后備箱拿出來，他要下車。

待他坐在輪椅上，目光瞥到前頭的后視鏡，眸底隱晦不明。

少女白嫩如霜的肌膚又浮現在他眼前，那似白蓮藕般的兩條細腕……

他攥緊了衣角，強行將腦中的雜念拋去，看向一旁站得筆直的顧清笙。

“顧清笙。”

這是他頭一回叫她的名字，不同于先前那些冷漠的“顧四小姐”，聲音有點低啞，又富有磁性。

顧清笙下意識就“嗯”了一聲，有種在學校被老師突然點名的猝不及防。

易恒歡沒想到她會這般反應，低低笑了聲，轉動輪椅到她面前同她說：

“你今日上午走訪的五家里頭，是不是有一家姓王？”

顧清笙聽他問起這個，先前的局促不安逐漸消失，她皺了皺眉：“大少認得？”

易恒歡點頭：“我先前有個戰友，他在三年前那場大戰中戰死了。臨終前托我好好照顧他妹妹，我當時暫且自顧不暇，待我去尋的時候，他妹妹已失蹤許久了。”

顧清笙很快就將兩件事串了起來，肯定道：“是王蕊。”

易恒歡沒有否認。

若真是這樣，倒也解釋得通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只不過，她前頭剛去過王家，他后頭就收到了消息，不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派了人跟蹤。

她低眸看了看他身上軍裝，腦海中不知怎地就劃過他站起來時雙腿修長的模樣。

男人穿著軍裝，步伐沉穩、高視闊步地朝自己走來。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跳。

“我和你的目的不盡相同，都想找到失蹤的女學生。我會給你安排一個穩妥的身份混進學校，你大可放開手腳去查你想知道的。”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顧清笙的思緒，看見那張戴著面具的臉，她才感到真實。

她穩下心神，暗惱自己怎麼又想偏了，隨后問道：“大少幫我至此，應當也是有條件的吧？”

他連女子學校的校服都準備好了，定是策劃周全了。

“顧四小姐果然是個聰明人。”易恒歡嘆了一聲：“我的條件很簡單，你每日都來督軍府向我共享進展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