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笙微微頷首，將易凝含的那杯咖啡推至她面前，拿起自己的白開水，輕輕抿了一口。

“你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易凝含的目光落在冒著熱氣的咖啡上，猶豫片刻，抬眼說道：“大嫂，實不相瞞，我確實是碰到難事了。”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在這個家里，只有你能在母親跟前說上話，所以我才來找你的。”

督軍府里頭，不論是嫡出還是庶出，只有督軍太太這個正頭太太擔得起“母親”二字，故而，她只能喚自己親娘“姨娘”，否則就是逾越了去。

“說說看，什麼事。”

“我最近喜歡上了一個醫生，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但是姨娘叫我斷了心思。我知道姨娘是為了我好，我也不是非那個一面之緣的醫生不可，我就是心底不舒坦。”

她輕輕攪拌著咖啡，順著話頭繼續道：“大嫂，我知道你讀過書，還在國外修習過功課，你應當能理解我的吧？我不想接受母親給我的安排，我想自由戀愛。”

她知道顧清笙和她們都不同，她婚后心安理得地繼續在報社工作，皆是因為她受過良好的教育，骨子里頭已經將封建束縛的思想摒棄。

所以她猜測，她能與自己共鳴。

這才迫不及待找過來，想讓顧清笙給她一句準話，這樣她的心就安定了。

顧清笙眼尾微挑，反問一句：“自由戀愛？”

她屬實沒想到，易凝含沒頭沒尾的跑來找她，竟是為了這事。

“是的，大嫂，你能幫幫我嗎？只要你在母親面前替我說幾句好話，就可以了。”

顧清笙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篤定自己的話這般有用，她雖然也很想幫她，但是督軍府小姐的婚事，哪是她能夠做主的。

于是，她只能含糊道：“我會盡力的。”

易凝含雙眼一亮，顧清笙又繼續說：“不過，我得把丑話說在前頭，你也知道，身為督軍府的小姐，婚事都是由長輩敲定的，就連我和你大哥的婚姻，也都是督軍口頭的一句承諾。所以，我會在母親前面提這件事，成功與否不是由我決定的，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易凝含哪管這麼多，她認為只要顧清笙出面，這事兒一定能成。

顧清笙見差不多了，便拿過一旁的相機，與易凝含分開了。

今夜回督軍府的時候，顧清笙將這件事同督軍太太說了，督軍太太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隨后緩緩道：“怎麼好端端的開始為小五的婚事操心了？”

“我也不瞞母親，是今兒個小五跑到報社來找我，我耳根子軟，就應下了。”

督軍太太將茶杯放在桌上，唇角微勾：“巧了，今天三姨太也來找過我，還拿了一本冊子，說上頭都是她為小五挑選的夫婿，想叫一塊兒挑挑，然后盼我點頭呢。”

“母親可是應下了？”

“應下了，是中央銀行徐行長的次子，徐錦。”

顧清笙一時說不出話來，雖說這徐錦是姨太太所生，但將來就算分了家，他的處境也不會差。易凝含嫁過去是正頭太太的話，也是一樁極好的姻緣。

“既然母親已經定下了，我自會同五妹妹說清楚的。”

督軍太太輕輕點頭，提醒道：“日后府中小姐再尋你說這些事，你就說一切由我做主，你管不了。”

顧清笙知道督軍太太是為了自己好，免得惹的一身腥。

“我曉得了。”

“再過幾日蘭之就要回來了，你這些日子在醫院守著他，怕也是累了吧？”

顧清笙一聽“醫院”二字，就想起易恒歡干的那些混賬事，有一回，他不知從哪里拿來了女子學校的校服，非要她穿上……

腦海中的畫面越來越多，她臉頰兩側染上了紅暈，想著督軍太太還在這，便極力讓自己面色如常，聲音平穩地回道：“這都是我應該的，看見蘭之的雙腿恢復得好，我心底也高興。”

督軍太太眉眼彎彎，隱隱可見眼尾拉出來的細紋。

“清笙，我有時候覺得，你就是蘭之的福星。自從和你定親之后，他逐漸有了人氣，結了婚更是了不得，他那廢了三年的腿竟也快治好了。”

“母親說笑了，你這般說，令那骨科專家作何感想？”

督軍太太聽出她話里頭的玩笑，也跟著笑出聲。

見她不驕不躁，心底對她的歡喜又多了些，看她的目光越發和善：“那你們什麼時候才能讓我抱上孫子啊？”

這話令她的臉又紅了幾個度，她抿了抿唇，含糊道：“還是等蘭之的臉也治好了再說吧。”

既然雙腿都要“恢復”了，那面容盡毀自然也能治好。

督軍太太見小姑娘羞成這個樣子，也不再打趣她。兩人又說了些話，才放顧清笙上樓。

易凝含在三姨太這處聽聞自己的婚事已經敲定下來了，當場就同三姨太發了火。

“姨娘，你怎麼能這樣？我說過了，我不想嫁人，你為什麼還要去找太太敲定我的婚事？”

“凝含，我都是為了你好，中央銀行行長的次子有什麼不好？你嫁過去就是正頭太太，吃穿不愁的，可比你姨娘我靠著督軍寵愛過日子強得多。”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不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