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鶴亭點到為止，不欲多說。

顧方靜卻仿佛被抽干了力氣，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腦海中閃過莫宜君那天的慘狀。

她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顧清笙，但那天顧清笙的驚訝并不比她們兩姐妹少，顯然她也是沒料到阿娘那麼驕傲的人會撞墻自殺。

反觀顧向錫，到家之后便波瀾無驚地吩咐傭人處理后事，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

她原本以為顧向錫冷漠無情，有了新歡就不愿多花心思在阿娘身上，沒想到他居然是促成阿娘自殺的元兇！

這個認知讓顧方靜再也維持不了冷靜，哪怕她極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開口，還是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哭腔：“多謝二少點醒了我，我會想法子的。”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易鶴亭的表情，又問道：“不知二少能否安排我和姐姐見一面，她不久前才生產，身子虛弱得很，牢房又是那種陰暗潮濕的環境，我很擔心她……”

易鶴亭仿佛認真思忖了一會兒，緩聲道：“見面可以，但想救人的話……”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何時傳來顧向錫的死訊，你姐姐就何時出獄。”

“多謝二少，我會盡快的。”

決定一旦下了，一切都快了起來，更別說她如今知道了莫宜君的死亡另有隱情，就算易鶴亭不催她，她也會盡快動手。

易鶴亭果然說話算數，從別院出去后，就有人秘密帶著顧方靜到了監獄里。

顧方怡蜷縮在角落里，臉色蒼白如紙，下巴削瘦得不成樣子，還時不時低聲咳嗽幾聲。

宋安月在昨日被獄警帶出去，也不知道被帶去了哪里，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顧方怡止住咳嗽，聽到牢房打開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看去。

顧方靜將頭上的帽檐摘了下來，快步朝顧方怡走去。

“姐姐，是我。”

“方靜？你怎麼來了……咳咳……”

顧方靜蹲下身，握住顧方怡枯瘦如柴的手腕，忍不住心疼道：“姐姐，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顧方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激動地反握住她的手，連忙道：“方靜，你替我去周家，將玥兒帶回家，好嗎？”

周家沒人在乎這個孩子，若是自己一輩子都待在監獄里，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兒可怎麼辦？她還那麼小，甚至不足月，若是周氏母子趁自己不在虐待她……

顧方怡不敢繼續想下去。

顧方靜顯然有幾分為難：“姐姐，我尚未結婚，若是帶個孩子……”

更重要的是，她正在極力攀附易鶴亭，要是養了這個孩子，說不定易鶴亭不喜歡。

“方靜，玥兒可是你親生的外甥女，周家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顧方怡說著便哭了起來：“算是姐姐求你了好嗎？救救玥兒……”

顧方靜甩開顧方怡的手，冷靜道：“姐姐，你也知道我現在在顧公館是什麼樣尷尬的存在，玥兒如今是周家的小姐，帶來顧公館算什麼樣子？不僅阿爹不會同意玥兒入顧家，大哥和四妹也定會揪住這點阻攔。如今阿爹和大哥的隔閡解開了，將來顧公館必定要落在大哥的手里，四妹又是督軍府的大少奶奶，他們兄妹兩個一個有錢、一個有權，我拿什麼去和他們抵抗呢？”

顧方怡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就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怕麻煩上身。

“那怎麼辦，玥兒還那麼小……”

顧方靜又重新覆上顧方怡的手，挑眉道：“姐姐，你放心，我現在已經有法子了，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到時候就算你將玥兒帶回顧公館自己養，周家也絕不會多說一句。”

顧方怡雙眼一亮：“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放心吧，你這幾日按時吃喝，我很快就來接你出去。”

顧方怡渾身難受，但因為妹妹這句話又重新燃起了活著的希望，就連咳嗽聲都少了許多。

“我等你救我出去。”

顧方靜見了人，除了臉色差些，倒也還好，便沒有多想，繼續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顧方靜走后，顧方怡又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這陣咳嗽來得氣勢洶洶，她仿佛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咳出來似的。

一想到妹妹會來救自己，她就咬牙苦苦撐著。

但哪怕她意志再堅強，這具爛到根本的身子沒有得到及時治療，也只是強弩之末。

她去年遭受了非常強烈的創傷，雖說住院治療過，但也治標不治本，讓身子落下了病根。前段時間生產，又在鬼門關徘徊了一遭，好不容易僥幸撿回一條命，周家不但沒有給她好好坐月子的機會，周盛還要在月子期間折磨她。

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遭受不了這般蹉跎。

顧方怡死在了她入獄后的一個雨夜里，斷氣的前一刻，她還在捶打著鐵欄，想要再見女兒一面。

可惜，獄警都麻木不仁地站著，沒有人理會她的哀求。

等到第二天來送飯的時候，才發現顧方怡微微僵硬的尸體。

顧清笙聽到顧方怡在監獄病死的消息時，正和易恒歡在沐瀚霖的辦公室里找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