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鶴亭將手上的湯藥放置在旁邊的矮柜上,不緊不慢地看向督軍,語氣微涼道:“父帥,您親自給母親解釋吧。”
督軍艱難地看了易鶴亭一眼,動了動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這樣……”
易鶴亭瞇了瞇眼睛,云淡風輕地開口:
“父帥,您忘記方才兒子同你說的話了嗎?如今胡軍在邊境燒殺搶掠,大哥為了此事忙得焦頭爛額。我知道您心疼大哥,不忍心讓他瞻前顧后,分心后宅的事情。”他頓了頓,又繼續道:“我這個做弟弟的,自然要幫大哥分擔一些,您說對嗎?”
說到最后一句,他的語氣已然冷了下來。
督軍蹙了蹙眉,隨后輕輕閉上雙眼。
顧清笙直覺不妙,易鶴亭此番就是故意逼著督軍做決定,他要越過易恒歡奪權,趁督軍還清醒的時候,逼督軍當著她們這些家眷的面,親自將軍權、政權交給易鶴亭。
原來易鶴亭將她們軟禁在醫院,就是留她們做他的證人。
易恒歡雖是總軍長,但他手里頭也僅有三分之一的兵權。另外三分之二,有一半在督軍手上,另外一半,是在易鶴亭的手上。
若是讓易鶴亭將督軍手里這半兵權收入囊中,那在前頭指揮作戰的易恒歡,就將面臨著孤立無援的糟糕處境。
看這樣子,督軍已經快妥協了。
督軍睜開眼睛,剛動了動嘴唇,顧清笙先一步開口:“二弟,父帥才剛清醒,醫生也說過不可受刺激,如今正是需要休養的時候,有什麼話,等父帥身子好些再說吧。”
易鶴亭聽到她的聲音,突然抬眼過來,沖她微微一笑,眼里的笑意久久不散。
“大嫂有所不知,若非事態緊急,我也不會在這時候擾了父帥清凈。”他挑了挑眉,接著對督軍說:“父帥,戰場上千變萬化,事不宜遲,您還是早些做決定吧。”
督軍眼珠子微動,一言不發地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
姨太太們緊張地看著病房里的這一幕,聽到二少這番話,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督軍太太。
督軍太太面色鐵青,一眼不錯地盯著督軍的一舉一動,她如何聽不出易鶴亭話里的威脅。
聯想到督軍意外墜馬的古怪,督軍太太心底跟明鏡兒似的,這老二真是膽大包天,為了奪權喪盡天良,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下得了手,做出這等趁火打劫的事情來又算得了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姨太太們大氣都不敢出,眼睛也不敢亂看,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這場酷刑何時能結束。
在這個節骨眼上,易鶴亭顯得格外有耐心。
他從容不迫地端坐著,等著督軍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他算計這麼久,要的就是名正言順。
顧清笙悄然掃視一圈,易鶴亭的人將病房圍成了一個圓圈,牢牢把控了每個出口,就連窗口處都有小兵站著,布防嚴密,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易鶴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易恒歡那頭不可能半點消息都沒有,說不定此刻已經想法子破局了。
她目前能幫他的,就是盡可能拖延時間,撐到易恒歡來。
顧清笙捋清楚這點,倒也沒有原先那般無措了。
她面容平靜地看向易鶴亭,緩步朝他走過去。
督軍太太見狀,伸手虛攔了一下,沒能攔住人,姨太太們睜大了眼睛,以為顧清笙被嚇糊涂了。
周遭的小兵警惕地看著顧清笙,生怕她對易鶴亭不利。
易鶴亭抬眼看向朝自己款款走來的女孩兒,眉尾微抬,伸手攔住蠢蠢欲動的小兵。
顧清笙從容不迫地在易鶴亭面前站定,微微俯身,用只有他們倆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
“二少,事到如今我就直說了。我知道你不僅想要父帥手上的兵權,還想要南方一把椅的位置。你派人將我們扣在醫院,不就是為了叫我們給你作證,免得外頭的人說你名不正言不順嗎?”
易鶴亭微微勾起唇角,意外地瞧了她一眼。
顧清笙沉著臉,繼續補充道:“你也看見了,父帥顯然不受你威脅,不然也不會和你耗這麼久。這樣吧,我替你說服父帥,你將人都撤了,別嚇著姨太太和小姐們。”
“哦?大嫂倒是個格外識時務的人呢。”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顧清笙,笑得輕松:“你別是想替大哥拖延時間吧?”
顧清笙臉色微變,轉瞬恢復正常。
“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這樣拖下去,對大家都沒有任何好處。”她盯著易鶴亭的眼睛,又道:“我們所有人的命都攥在你手里,我想活命,就只能幫你。”
易鶴亭凝眸看她,兩秒后,說了一句讓顧清笙摸不著頭腦的話。
“大嫂的話我可不敢信,邱先生就是這樣栽在你手里的。”
顧清笙眸光微動,正想解釋兩句,卻又聽易鶴亭繼續道:“若是你真的說服了父帥,讓我不費一兵一卒就拿到他手上那份兵權的話,我保你顧家一輩子衣食無憂。”
“前提是,大嫂先和大哥離婚,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