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估摸著是想去揍他一頓,剛直起身,突然想起什麼又坐下,偏過頭朝蘇以沫勾了勾手指。
“蘇以沫,給你看個東西。”
蘇以沫沒動,只是看他一眼:“做什麼?”
“嘖。”盛意有些不樂意了,“還能害你不成?”說著,他從寬大的衣服口袋內側掏出一個粉色紙袋子放在手心,又將包裝紙一層層剝開,露出里面烤得金黃酥香的黃油曲奇。他看似隨意地把它放在蘇以沫的桌子上,“不知道哪個塞給我的,我又不愛吃,你拿著吃唄。”他一副“看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就賞你點東西”的嘚瑟樣子,放在腿上的手卻微微有些抖。
蘇以沫停筆,看著面前包裝精美的餅干,想起當初在教室門口徘徊的鄰班女孩,好像也是抱著這麼個東西。她們送的?應該是她們送的吧。
“我不吃,你拿去送別人。”蘇以沫語氣陡然冷了下來,她伸手將餅干掃到他桌上,又低頭解題目。
盛意那笑容就僵在嘴邊:“你別蒙我,我看你和沈清乖總去買這樣的餅干回來。”
蘇以沫嗯了一聲,輕聲說:“可我現在不想吃了。”
“那留著一會兒吃。”
“一會兒也不想吃。”像是賭氣一樣,蘇以沫又說,“晚上也不想吃,明天也不想吃。”
“反正意思就是不吃我的唄。”原本慵懶的語調也逐漸染上一絲冷意,“那斯文敗類的牛奶,我怎麼看你喝得挺歡?”
“斯文敗類”這四個字在蘇以沫腦海里轉了一圈,她才明白他指的是薄簡晨。跟他有什麼關系?
“一句話,吃不吃?”
“不吃。”
“好。”
盛意二話沒說,抓著那餅干袋徑直走到后排的垃圾桶將其扔進去,又面無表情地坐回位置上,故意把桌凳弄出很大聲音,滿臉寫著不高興。
蘇以沫卻依舊如平日里那樣做卷子,語氣里聽不出情緒,臉上也看不出喜樂,甚至一眼都沒往盛意那兒瞟。
太陽斜斜地照進來,那草稿紙上密布的數字符號末尾,是一筆一筆胡亂的劃痕。"
"03
“你和盛意吵架了?”
背政治背瘋了的沈清乖兩眼一抹黑地來2班找樂子,正好看到盛意抱著球從她身旁走過去,正眼都沒給她一個。
這貨一發飆起來,方圓一公里內的人都是他仇人。
“也不算吵架。”蘇以沫想起剛剛一整節課里,盛意都用余光拼命暗示自己“我生氣了,快來哄我”,只得在心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她從來都不擅長哄人。
沈清乖這樣的女孩,大大咧咧、不拘小節,聊完一個話題,嘴里又立馬蹦出另外一個,有她的地方永遠不會冷場。
而蘇以沫似乎天生不擅長交際,總是沉默著,把自己封閉在小小的空間里,每次與陌生人聊天都是說了上句的同時飛快地開始在心里打下一句話的草稿,確保彼此不會出現無話可聊的尷尬。每次她從題海里抬起頭,遠遠看著其他女生自然地打鬧,聊八卦、聊衣服、聊昨天看到的男生。
就像初中畢業時,別人在她的同學錄上這樣寫:蘇以沫同學成績優異,是我們大家的榜樣。
她瞥過其他人的,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幾個歪扭的大字:你個豬,畢業一起包夜。
她就想,原來她和那些所謂的同學隔著銀河一般的距離,那邊載歌載舞好不熱鬧,她這里寂靜萬里,只有BBC英文廣播和新世紀物理競賽題。
“算了不管他,他就一bug(漏洞),讓他自我修復修復就又活蹦亂跳了。”沈清乖將手里薄薄的小黃冊往桌上一拋,獻寶似的說,“你看,我找高三學姐要的《時事政治手冊》。”
蘇以沫雖然學理,但畢竟曾是個學霸,對文綜還是略有了解:“不是高三總復習才開始記最新的時事政治嗎,你怎麼這麼早就開始看了?”
“這不是月考馬上來了嗎?小道消息說市一中分科后的文綜就喜歡結合時事來出題,你說這2011年有多少事兒啊,辛亥革命100周年加上中國共產黨建黨90周年,還不算那些已經或正準備退役的踢足球的和打籃球的,我懷疑他們商量好了非要選擇我高考前一股腦冒出來索我命。”
沈清乖不怕背,怕的就是卷子一拿發現背的全沒考,考的全沒背。
“唉,我們班那學神陶子苒,上星期就把這玩意兒倒背如流了。”
對方愁得掉頭發,蘇以沫卻聽得津津有味,這些是文科生的考點,卻只不過是理科生飯后無聊時的幾句閑扯。比起冷冰冰的公式和理論,這些新奇的新聞倒還挺有意思。
不考的都有意思。
下節課上課鈴剛響沒一會兒,盛意破天荒地又抱著球回來了。
老許握著熱茶得意揚揚地跟在后面。
這節是他的數學課。
抓了逃課未遂的盛某,老許心情十分好,拿起教案時甚至和顏悅色地說:“請大家把書翻到56頁。”
盛意將那嶄新的數學書從桌洞里抽出來,既不說話也不睡覺,就撐著腦袋盯老許的腦門發呆。
老許莫名覺得腦門好冷。
今天天氣好,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