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萬物在他眼中已經成了灰燼之色，只有手背上這一點點紅。

原來，他的血，跟她是一個顏色。

顧西洲眨了眨眼睛，荒蕪的眼神中突然躥出一絲微光。

他在枕頭下找到那個微黃的信封，然后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拿出那沾血的修眉刀。

就是這小巧到只有半截手指長的鋒利刀片，結束了許知意年輕的生命。

是它，讓顧西洲感受到了撕裂心臟的疼痛。

他輕輕舉起修眉刀，刀刃在燈光下晃出明亮光線。

“它劃破皮膚的時候……你痛不痛……”

顧西洲坐在床邊，將修眉刀抵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處。

砰砰——

他手腕處的青筋，在有節奏的起伏跳動。

冰涼的薄刃微微往下一劃，皮膚上瞬間溢出大片血珠。

鮮紅的血，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

不痛。

顧西洲皺了皺眉，繼續往手腕上劃了一刀。

嘶——

這是薄刃割破皮膚發出來的聲音。

血噴了出來，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顧西洲臉上有了淪陷的色彩。

他笑了笑，臉上透著釋懷的神情。

床上傳來細微的窸窣聲，他皺眉看去，看到那個睡了一天一夜的女人，蒼白著臉色坐了起來。

“你……終于舍得醒來了……”顧西洲弱聲說著，眼神已經渙散。

許知意只是靜靜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又或者，她那黯淡無光的瞳眸中，帶著細微的憐憫。

“別離開我……好嗎……”顧西洲朝她伸出手，想撫上她那毫無血色的臉頰。

但指腹剛一觸，眼前的女人便立馬消失無影。

只有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依然存在。

他怔了怔，神情變得無比失落。

原來……只是幻想。

手腕上的血越流越多，顧西洲的意識也越來越薄弱。

原來人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真的可以看到自己想見到的人。

真的可以，夢想成真。

第十六章 她已經死了

顧西洲醒來的時候，人已經進了醫院。

刺眼的燈光晃得他眼花，但他還是費力睜開了眼。

“意意？”他嗓子啞得厲害，聲音虛弱得若不可聞。

坐在床邊的人覺察到動靜，連忙走了過來。

“你醒了？”

顧西洲臉上的期待立馬消散，那不是他期待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里？”他將頭側到另一邊。

顧明嘆了口氣，聲音沉重：“我要不在，誰送你來醫院？”

顧明是顧西洲的生意伙伴兼好友，在公司一直聯系不到人，餅餅只好來家中了解情況。

那日保姆匆忙逃走，忘記將門鎖上。

他一進屋，便發現了異常。

只是撞門進去看到的那一幕，現在還在他心底留下了陰影。

病床上的顧西洲突然彈坐起來，近乎用掉了他全身的力氣。

“她人呢？”他焦急問道，手背上輸液的針管都已經回血。

顧明蹙著眉，平靜開口：“你別急，送來醫院了。”

顧西洲拔掉針管想下床，但被顧明一把攔住：“你現在的身體已經失血過多不能劇烈運動，還不好好躺著！”

“我要去見她！”顧西洲快速說道。

“她現在人在冰庫里，你見不到的。”顧明皺眉道，“冷靜吧，人死不能復生，你要振作起來才有精力去處理她的后事。”

顧西洲突然就紅了眼眶。

“你住嘴，她沒死，她只是睡著了！你憑什麼把她送去太平間的冰庫！”

顧明詫異望著他，一時半會居然找不到話來回復他。

婚前，顧西洲將許知意寵上了天，所有人有目共睹。

婚后，顧西洲將許知意踩到了泥濘之地，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許家變成現如今這家破人亡的模樣，關鍵因素都是他姓顧的導致。

現在他臉上流露出來的痛苦和愧疚，又是幾個意思？

“顧西洲，她是你仇人的女兒，你清醒點！”顧明覺得此刻的顧西洲十分不對勁。

“可她……也是我的妻子啊……”顧西洲的眼淚流了出來。

顧明一怔，沉默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可她已經死了。”他的話，如三月悶雷，刺痛了顧西洲的耳膜。

她已經死了。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那個叫許知意的女人已經死了！

“不……她沒死。”顧西洲語氣堅定，“她還欠我兩條人命。”

她腹中，還有兩條生命。

都隨著她的離去，一起消失。

那是他的種，他的孩子。

顧西洲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顧明想伸手攔住他，可看著他這幅樣子，伸向他的手陡然一抖，無奈垂下。

顧明猜不出顧西洲此刻的心情，但他……看著十分難受。

太平間。

顧西洲強烈要求院方將許知意的尸體取出，他要將她完整地帶回別墅。

帶回他們的家。

“意意，你冷不冷？他們怎麼不給你蓋厚點的被子？”

顧西洲看著從冰庫里推出來的女人，表情再次崩潰。

“我們回家，回床上躺著……”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背，那刺骨的涼意讓他渾身發寒。

醫院工作人員看出了顧西洲的不平靜，連忙伸手制止。

顧西洲眼睛紅得像滴血，一拳砸了過去。

“別碰我的女人！”他嘶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太平間不斷回蕩。

顧明急忙拉扯住他，可紅了眼的顧西洲六親不認，回去拳頭又要砸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