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謙一抬起酒杯抿了口清酒：“其實沒那麼復雜。只不過是坊間那些傳聞越傳越離譜而已。你要是想聽，我現在就說給你聽。”

【豐城往事】

葉燃一副打算聽故事的模樣，眼底里是興奮的小光芒：“那你說，我肯定認真聽！”

方謙一笑著搖頭，像是被葉燃打敗了。

“我和劉峰很小就認識。那個時候，我的小學對口扶貧貧困山區的同齡學生，又稱手拉手活動。我的手拉手對象，就是劉峰。”

方謙一把章魚片沾著芥末喂給葉燃，葉燃被辣得眼睛瞬間通紅：“你故意的！”

方謙一得逞后很是愉快，繼續講：“劉峰在地震里沒了爹媽，只剩一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哥哥。他們哥倆小時過得很苦，只有一對遠房的叔叔嬸嬸愿意給他們寄點錢，幫幫忙，就是我們在豐城看見的那兩個人。”

葉燃明白，方謙一所說的，就是劉叔和劉嬸。

“這些都是我和他寫信交流的時候，他告訴我的。”方謙一低頭，像是在回憶。

葉燃很少從他的表情里看到這種神色，因為對于方謙一來說，回憶就簡單得如同從某個硬盤調取數據，但此時他卻在皺眉，似乎是不愿意過多牽扯精力。

“劉峰真的很聰明，我寄給他的輔導書從來都不夠他看。有一年高中暑假暑假，學校組織被幫扶同學到幫扶同學家里做客，他就來了我們家。”

原來是網友面基。

“你知道劉峰他多有商業頭腦嗎，甚至勝過我見過的所有企業家。”方謙一的語氣里有一絲難以言語的情愫，葉燃知道，那是一種惺惺相惜，甚至是贊許，但方謙一卻不愿意直白地顯露出來。

“我們家當時住在嚴格管理的別墅區，快遞和外賣就只能送到小區門口，那個時候物業也不給送，他看到了，就蹲在小區門口的涼亭，幫著人送快遞和外賣，省去這最后的一公里，一次收一塊五。”

“一塊五？”葉燃重復了下，“這個數有意思了。”

“是啊。”方謙一解釋，“那是富人區，一塊兩塊不當回事，一塊五很可能就取整了，會多收很多錢，還很容易分流哪些是不差錢的客戶，哪些是摳門的客戶。劉峰送外賣和快遞已經賺了不少錢，他后來甚至發展到有了固定的客戶群，甚至有記賬簿，每十次向他們收一次款，有時候，還替他們洗車干雜活什麼的。”

“可是，你們這些別墅區應該都有住家保姆啊，怎麼他還能有這麼多生意？沒有競爭嗎？”葉燃按照傳統的商業思路，覺得劉峰這買賣是有漏洞的。

送外賣和快遞，有住家阿姨和保姆去做，甚至洗車干雜活，理論上也應該有其他保潔人員去處理。

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因為他是男生，而住家的保姆阿姨都是女性，男主人其實心底里更喜歡吩咐劉峰這種能干活的小男孩，所以他的生意很好。”

葉燃恍然大悟，原來在那個時候，劉峰就能潛意識地在紅海市場里找尋藍海機會，這是真的牛，可以寫進教科書里面的那種牛。

“后來呢？”

“后來一個暑假下來，劉峰在我家待了三十多天，竟然賺了快一萬塊錢，平均每天可以賺三百多，但即便是這樣，他的學業也沒耽誤，他跟著我去蹭奧數課，回回都和我差不多分數。”

“跟你差不多分數？！”

葉燃這下是真的吃驚了，要知道，方謙一是劍橋學數學出身的，這得什麼樣的天賦，才能和方謙一考差不多分數？

“其實也不難理解。”方謙一道，“劉峰有個非常厲害的啟蒙老師，曾經是國內數學界泰山北斗級的人物，但后來由于沒看明白這世道倫常，在頂峰的時候激流勇退了。他姓丁，叫丁柯，豐城人，他退隱后，就在豐城當數學老師，機緣巧合之下，教了劉峰，劉峰的數學自然很好。”

葉燃猶豫了下：“姓丁？”

方謙一知道她在想什麼，肯定道：“對，你想的沒錯，丁猛就是丁柯的兒子。”

“！！！”

“可惜丁柯是個文弱書生，身體還不好，不知道怎麼了，生出丁猛這樣的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看數字就頭暈。”方謙一說到這里不禁好笑，“所以丁柯幾乎把教什麼會什麼的劉峰當自己衣缽的傳承人，可以說是傾囊相授了。”

“原來如此。”

“不過劉峰也確實厲害，他高考那一年，以省狀元的身份考入了清華，后來他給我寫信，問我有沒有去劍橋的法子，他想來找我。”方謙一講到這里，沉默了片刻，似乎隱去了一些不重要的或者他不愿意透露的事。

“再后來，我們的人生旅途有一部分重疊。他是很狡黠的人，懂得利用身邊一切資源，在我們還沒畢業的那會兒，他就很順利地掙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葉燃像聽人物傳奇似的聽得聚精會神：“那有多少錢？”

“二十萬美刀。”

“我靠！”

葉燃咋舌，那是所有金融學子聽到這個數后都會流露出來的羨慕和嫉妒。

“他還真是有點東西。”葉燃不得不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