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州項目呢？她有什麼結論嗎？”

方謙一輕笑：“她當然要吐出來，我和金承時商量了下，答應給她七個億，我五億金家兩億，把胡州項目接過來。她可以用這七個億還一些合伙人的本金，也算是沒讓新誠基金違約的太嚴重。”

“可經過這一次，她在行業內就沒什麼信譽了，想要再募資比登天還難。”葉燃唏噓，從某種角度來講，張新蕊和自己一樣也是掙扎在男人行業里的女性。只不過，她性格偏激行差踏錯，再也沒有翻身之日了。

“我給她在新加坡找了個財務總監的職務，她原來就在那里生活過，熟悉風土人情，隔山離水的，她那個親生父親王藏英也不會去煩她了，算是種解脫。”

葉燃頓了頓，皺眉看向方謙一：“可新加坡是她與劉峰相識的地方……”

觸景生情，對她豈不猶如牢中受刑般難受？

“是她自己選的。”方謙一面無表情，“我給了她幾個職位選擇，她選的新加坡，”他搖搖頭，“我也覺得她像是瘋了。”

諾大的別墅落地窗外，鄰居家的兩個孩子放了假，圍著厚重的圍巾、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在外面嬉鬧，葉燃恍然，原來快過年了。

“方謙一。”

“嗯？”

“讓張新蕊過完年再去新加坡吧。”

“好。”

——

豐城的冬天是骨頭都透著寒氣的冷。

張新蕊跪在劉峰的墳前，天上竟然莫名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與其說是雨，更像是雪，點點地落在每個人的肩上，冰涼刺骨。

丁猛、丁柯、小胡子、劉迎之，小胡子和劉叔劉嬸，都沉默地看著張新蕊衣著鮮艷，化著精致的妝，跪在劉峰墳前。

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

小胡子捏著指尖，不知道是笑是嘲，卻是在搖頭。

方謙一輕攬著葉燃的腰，微微側頭和她商量：“我想帶著他們先下山，你和劉嬸留下來，陪著張新蕊，可以嗎？”

葉燃點點頭：“我明白，你先走吧。”

“注意安全。”

——

所有的男性被方謙一領著退到山下，只有劉嬸和葉燃還陪著張新蕊站在劉峰墳前。

葉燃把自己的素白大衣褪下來，給張新蕊披上。

張新蕊低頭，笑了出來：“怎麼了？是嫌我這一身太艷了，不適合吊喪？”

“是怕你冷，會生病的。”

張新蕊抬頭，似笑非笑的眼睛帶著血絲：“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可你最基本的是非觀應該有吧。”葉燃表情凝重，“現在躺在這座新墳里的，曾經是你的愛人，他是為了你，才走到這個地步。”

“可笑，這個世上就沒人會無緣無故的付出。你懂嗎？”張新蕊的臉扭曲了起來，她跪著，憤怒地指著那新墳，“如果不是我懷孕了，你以為劉峰會為我扛嗎？他不能，他說到底，也只是自私地為了孩子！”

“啪！”的一聲。

葉燃震驚地回頭，劉嬸已經一個巴掌打在了張新蕊的臉上，她未曾帶妝，五十多歲的女人臉上已經被歲月侵蝕，但她眼里的狠絕甚至勝過大多數年輕的男人。

“你胡說！阿峰是我帶大的！他什麼人我會不知道？即便你當時沒有懷孕，他也會為你抗下所有的！”

“所以呢？”張新蕊俏麗的臉上被扇了紅彤彤的巴掌印，她不在意，還在繼續笑著，“最后不還是天人永隔？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劉峰！！！”

張新蕊猛地轉身，對著劉峰的墳歇斯底里：“你這個混蛋！！！你當年在學校，明明說會讓我衣食無憂！！！明明說會幫我解決我的生父！！你說過你會給我一個家！！讓我不再飄零！！你為什麼騙我！！！”

“你根本沒有錢！！你的錢是你的獎學金賺回來的，不是父母給的，你壓根沒有父母，你還有老家一堆的人要養！！在這個世上，沒有錢沒有勢，怎麼存活？！你拿什麼養我？！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受夠了無依無靠的日子！！我以為我熬過去了，為什麼你要重新把我推回深淵？！把我推回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里！！！”

說著說著，張新蕊已經淚流滿面，她有她自己的價值準則，在她心里，從劉峰騙她是有錢有勢的世家公子那一刻，他們就錯了。

錯在需要愛的人找到了無愛可給的人，需要錢的人遇到了一窮二白的人。

可劉峰真的沒有錢嗎？他后來的財富已經可以和方謙一比肩，只是家庭背景弱了些。

而張新蕊真的沒有愛嗎？如果她沒有，今天她就不會在這里，只不過她的愛勢必是復雜的。

人心難測，真愛難尋。

葉燃低頭，摸了摸掛在自己胸前的戒指，心里百感交集。

感恩上蒼，她與方謙一是經受住考驗的。

而且她堅信，以后的每一天，他們都會幸福美滿。

山上的小雨雪緩緩的落下，葉燃與劉嬸相依著下山，她回頭，看見張新蕊趴在劉峰的石碑上，顫著肩膀痛哭了起來。

沒人知道她最后與劉峰說了什麼。

但已經不重要了。

人要向前看，不論對于誰而言。

“用黑暗迎接光明，用沉默迎接熱烈，讓過去的錯誤在未來糾正，讓希望代替失望。”葉燃喃喃著，“你還真是個大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