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抬頭那一刻愣了。
只見燕毅就佇立在城門口,一只矛穿過他的胸膛抵在地上,散亂的白發被風吹起,露出一張猙獰而不屈服的臉。
燕綏瞳孔緊縮,手中的劍差點落在地上,嘴唇顫抖:“爹——!”
第十章 嗩吶迎紅白
北疆戰火連天,南方天災不斷。
傅征好不容易才結束一天的巡查,他靠在榻椅上,疲倦之余再次想起燕綏一事。
已經一個月了,一封信也沒有。
聽聞北疆戰事有了轉機,他想燕綏也不會一心想著去北疆了,但是失去了她的消息讓他很是不安。
而此刻的北疆戰場,戰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背中三箭的燕綏以劍支撐單膝跪地,嘴角不斷流著鮮血,猩紅的眼死死瞪著幾丈外馬上的敵將。
她不肯撤退,只因面前就是殺死爹和哥哥的仇人。
不取他首級,難告慰在天的父兄,難消她心頭之恨!
燕綏憋足了勁,翻身上了戰馬,直奔敵將身側。
敵將被她突如其來一驚,連忙舉起刀向她砍去。
燕綏側身一閃,伴隨著左臂的劇痛,她一劍斬下敵將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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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斷臂和敵將的頭顱同時落在雪地之中,濺開一地的血。
燕綏摔下馬,忍痛喘著粗氣站起身。她看著斷臂和頭顱,痛快一笑:“一只手換你一條命,值了!”
敵將被斬,敵軍也盡數投降。
雪花隨著這場戰爭的結束緩緩落下,燕綏緩緩抬起頭,感受著生命緩緩的流逝。
她將劍插入雪中,忍著左臂的劇痛,顫抖的仰著頭看著漫天飛雪。
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見傅征。
傅征總說她魯莽沖動,但她也是有勇有謀的。
她能護山河無恙,也能護他一生平安。
她半垂著眼簾,蒼白的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
“爹……我沒給,燕家丟臉。”
燕綏駐著劍撐著自己身體,緩緩合上眼,像燕毅一般佇立在風雪之中。
“燕將軍!”
周圍的士兵紛紛下跪。
哀慟的哭聲給這場慘烈的戰爭畫上最后一筆,眾人送走了燕家最后一位將軍,也是唯一的女將軍。
……
馬車剛踏過城門,一聲響雷,驚醒了沉睡中的傅征。
傅征呼吸沉重,額上細汗密布,車外已是人聲鼎沸。
已經到京城了嗎?他閉著眼緩和著,但一顆心卻異常的慌,慌的他連手都有些微顫。
“北疆戰事平了!聽說那名女將今日就要返京了!”
“好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杰!”
路人的話讓傅征一怔,女將?他下意識的想到了燕綏,朝中有幾個能上陣殺敵的女人,除了她還有誰!
回到太傅府,傅征直奔燕綏院子,可看到的卻是一片寂寥。
房中桌案上,放著一張已經落了灰的和離書。
而和離書上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怒火霎時燒上了傅征的心頭,難怪爹讓他連夜離開,原來是為了助燕綏出征。
他怒極反笑,好你個燕綏,倒學會調虎離山了!
他忍著要把和離書撕成碎片的沖動往傅太傅書房奔去。
書房中,傅太傅端坐在太師椅上,神情悲痛。
“嘭”的一聲,半敞的房門被狠狠踹開。
傅征一把將和離書扔到傅太傅腳邊,咬牙切齒:“燕綏是不是去了北疆!?”
若是換做平常的傅太傅,早已厲聲呵斥了。
可此時的他卻是不語,只是垂眸看著那張和離書。
“敵軍詭計多端,她空有一身武藝怎能莽撞帶兵!”
傅征此時心中不止是憤怒,還有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擔憂。
傅太傅一掌拍在桌案上,眼眶通紅:“不然又如何,滿朝文武皆庸懦無能。燕綏生于將門,自當沖鋒陷陣在前!”
良久,頂著傅征怒火中燒的目光,傅太傅俯身將和離書撿起。
他語氣也緩和了些許:“她回來了,你去接她吧。”
府門外,是一頂花轎和盛大的迎親隊伍。
傅征冷眼看著小廝手中的紅繡球:“你們又唱的哪出?”
傅太傅只是看著那頂花轎,語氣中滿是堅決:“這是你欠她的,快去!”
傅征心中的怒意不減分毫,他一把將花繡球推開,徑直走了出去。
他騎上馬,只身一人策馬奔向城門口。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煩意亂。
雖聞燕綏得勝歸來,但他仍不覺得開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陣陣后怕。
但在一團怒火中,他又能感覺到一絲止不住的喜悅。
她安全回來了,終究能回來便好。
那日在詩社,清玉說燕綏早已成為他心中割舍不掉的牽掛。
他眼神不屑,卻沒有半分否認。
傅征緊攥韁繩,心不由得開始狂跳。
冷風狠狠刮過他的臉頰,但傅征的心這一刻卻是那麼滾燙。
雪緩緩落下,城門口也漸漸涌入整齊前進的士兵。
不知何時也來到城門口的傅太傅,看著隊伍越來越近,啞著聲音對身后的迎親隊道:“起樂。”
自古:嗩吶一吹,不是大喜,便是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