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如此,但她還是不能確定,遂又看了眼玖云,轉過頭對司樂說道:“我聽聞凡間的男子成婚后,還有三妻四妾要過門。這樣想來,生在冥界也不錯,雖陰冷些,但眷侶間魂起魂滅只一人,生生世世皆如此。”
司樂知道乙月這話什麼意思,沒回應,又是笑笑。
先前乙月說這些話時,司樂往往會牽起她的手,含情脈脈的回應道“那是自然”,如今卻連裝都懶得裝。尤其是那個應承的笑容,讓乙月不由想起她也曾有過這種笑容——
和龍鳴在一起的時候。
乙月不是個能受氣的主兒,但這氣她還是受了。
情啊,走到這一步,就回不了頭了。
萬年前,冥帝為她定下與天界的親事時,龍鳴還特此來冥界小住了一段時日。那時,她還不認識司樂,只覺著兩界聯姻,她是其中的犧牲品,自然也顧不得龍鳴對她的好。龍鳴口中的那些情情愛愛,自然也成了阿諛奉承的客套話,再真,聽著也假。
可司樂在懸崖上救她是真,為她不懼冥帝為難也是真,不似其他仙神鬼將對她一味討好也是真。她覺著司樂對她的情是真,即便司樂是假,那也是真。
今日這一桌上坐著的,都是聰明鬼,誰都知道此時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就連牛頭馬面這種平日里不吭聲的角色,也能毫不走心的和乙月笑著說‘恭喜’。若不是司樂,這等鬼役也配來月蓮宮?更別提和公主一同享用美食了。
乙月樂意對司樂如此,就像龍鳴也愿為她心甘情愿一般。
說白了,都是回不了頭。
罷了,由著命吧。乙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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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云先前沒吃過辣,今日頭回吃,鼻尖雖辣的紅透,卻依然一個勁兒地往嘴里填菜。司樂不想玖云成為乙月的眼中釘,故皺了皺眉對玖云道:“少吃點,沒出息。”
玖云眼眶里含著淚,上下唇被辣的合不攏,緩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司樂:“這麼好吃的菜,不多吃點豈不是浪費了公主的心意。你先前說,冥界沒什麼好吃的,我看也不盡然。”說完,和乙月互相對視一番,笑了笑。
司樂像聽不見似的,“你還是天界神鳥嗎?我看你像陰間猛獸。”
“那也是入鄉隨俗了。”
“什麼鄉?什麼俗?”司樂讀的書不多,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詞。
玖云也懶得解釋,“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意思。”
“你說我是狗?”
玖云還沒來得及回應,乙月先不高興了,“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和入鄉隨俗不是一個意思,這麼說不妥吧?”
玖云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變了臉色,嗓子雖被辣的嗆到,卻還是搶著答道:“是是是。”又轉過頭對司樂認真解釋道:“其實就是……去了某個地方,然后,然后隨遇而安的意思。”
司樂懂了,復又問:“依你的意思,你這是習慣了冥界的生活了?”
玖云搖頭,“我只是習慣了公主殿內的美食而已。”
“你這不是頭一回來,怎談得上習慣?”
乙月從未見司樂如此較真過,明明只是糊涂話,說的人說說,聽的人聽聽就過去了,可司樂偏偏不罷不休,實在不理解。
“司樂哥哥!”乙月將聲音抬高了幾個度,見司樂回過頭雙目直勾勾看著她,又莞爾一笑,拿起筷子,“還是先吃菜吧,來,嘗嘗這個。
”
她最終還是將這股子氣又咽進肚里了。
🔒20 怦然心動
宴局進行到一半,司樂已全然沒了進食的樂趣,幾杯甜酒過后,就以公事為由意欲離開。乙月知道該走的人留不住,遂也沒說什麼,由著他去了。
玖云知道司樂有事在身是假,卻不知他是真的不勝酒力,回到明鏡殿后還沒一刻鐘的時辰,司樂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容雍見狀,忙去后殿熬制醒酒湯。
他端著湯推開寢殿銅門時,聽不見司樂嚷嚷鬧鬧的聲音,只聽見玖云像哄小孩子一般哄著司樂。他愣了愣,杵在原地,玖云卻揮手要他急忙來幫忙,容雍這才后知后覺地跟上前去。
聽見容雍的聲音,司樂這才半昏半醒地咪咪睜開眼,嘴里不知哼唱著什麼奇怪的旋律,像是一首童謠。
“他……他這是唱的什麼啊?”玖云聽得出音律,卻不知唱的什麼內容。
“是修羅道里流傳的歌謠。”容雍答。
“講的什麼?”
容雍重復著司樂剛才唱的音律,也輕哼兩句:“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漫漫何時旦。”
旋律簡單,卻很動聽。
司樂本都昏睡著了,聽見容雍唱的調調,又轉過頭笑笑,很快又轉過頭去,自始至終沒睜開眼。
容雍哼唱完這兩句,情緒也瞬間低落下來。他蹙著眉,給司樂蓋好被衾,又將醒酒湯給他小心翼翼地喂了進去。
玖云配合著,將司樂的肩膀轉過來,這才發現他眼角有淚痕。淚跡還未干,應是方才流下的。
“你方才唱的那兩句,是什麼意思?”玖云又問道容雍。
“生于不幸的年代,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天明。
”容雍笑中含淚,憋著嗓子對玖云道:“都是凡間的歌謠了,容雍也不懂這些詩詞韻律的,都是大人唱著我也跟著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