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與司樂用邪術,等了萬年才復活的,玖云的靈魂。
如何放得下?
那個身里藏有玖云靈魂的女子,按照計劃死去,又按照計劃進入聞櫻客棧,成為玉貍撥弄命運的棋子。
而在此之前,她與司樂那逍遙一夜,已成為司樂不肯再放手的全部寄托。
他不能失去玖云,可他到底失去了,所以這一回,他不容再有一絲差池。
是以此,玉貍也按照先前的計劃,將自己藏在客棧的秘密告訴鱗雪,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司樂對她的心意。
只是玉貍原本以為的心意,不該受輪回轉世而一改往日,哪料……
哪料這一世的鱗雪并未對先一步相識的司樂動心,倒是對橫空出世的小道士動了念想。
玉貍自是站在司樂這一旁的,她不看好那平平無奇的小道士,所以反復勸道鱗雪:
“你可知踏出這聞櫻客棧的后果?”
鱗雪意志堅定,“自是知曉。”
“若那神孟山的小道士負你,你又該如何?”
鱗雪不答,玉貍又問:
“你不后悔?”
“絕不。”
這一瞬間,玉貍又仿佛從這般意志中,瞧見了幾番玖云的樣子。
是啊,她曾愿為助司樂不惜付諸生命來用邪術復生玖云,為的就是報前世之恩。
那一世,玖云愛著司樂,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可這一次,她心心念念的人不是司樂,又何必強求呢?
鱗雪越是對她信任,她便越是能在她身上尋見玖云的身影。
那般信任,如玖云第一次見她時,對她的信任一般。
若說鱗雪與玖云全然無干,玉貍是不信的,即便是換了副皮囊,記憶盡失,但靈魂卻都還是那個靈魂。
不會錯的。
玉貍轉念,意圖助鱗雪回歸到原本的世界,也算是為當初埋下邪術轉世的贖罪。
可司樂卻偏像是中了魔,定要同鱗雪同生共死。
玉貍不懂男女間的情愛,自是心中也無愛,她問司樂,“這又是何苦?”
司樂只笑笑,不答。
或許幾萬年來跨越幾世輪回的愛恨情仇,都在這笑容間百轉千回數次。
剩下的,不過是前世沒能長長久久圓圓滿滿的遺憾,和往后心里都揮不去的那個人影罷了。
只是霧盡不見云,那個同他在冥界濃霧間付諸真心的女子,或許早已心灰意冷,有沒有前世的記憶也都不再重要。
又一年繁花錦簇時節,司樂同那小道士在冥界大戰,玉貍頓了半天,終是任由司樂去了。
那日他們了了恩怨,鱗雪得尚虛真人相救,重回轉世,同她命定的小道士再續前緣。
司樂呢?
玉貍也不知。
只知那日他們在冥界相遇后,那道士帶著鱗雪去了宇陀仙山,擊垮了危害凡間的色形龍,道士活著,鱗雪也因此得好報。
無人再問津司樂。
容雍代他作黃蜂一職,成日矜矜業業,半字都不提關于司樂的過往。旁人問起他,他只當是聾了,一句話也不說。
此前,玉貍還想方設法向容雍打探些關于司樂的事,見他這般模樣,也便不了了之罷。
幾年又幾年過去,世間又開始無常變幻。
自色形龍亡敗后,凡間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人界和妖界兩大勢力,作為凡間的統治者,均想要將宇陀仙山這塊寶地占為己有。
慈濂作為天帝之子,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坐上妖王的位置,為的就是奪下宇陀仙山。
可人界自是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幾番派兵同妖界打個你死我活,誰都不肯輕易退敵。
玉貍本是想求自保的小妖,奈何她先是為聞櫻客棧的老板,后又因貌美聞名凡間,自是成為慈濂眼里不可或缺的一員神將。
玉貍本不肯,可慈濂接連三次登門造訪,又連連給貍族大漲權勢,任誰也不能坐視不管。
無奈之下,玉貍只好點頭答應。
不過,玉貍有言在先,要慈濂答應她一個條件。
便是要在妖界立下一個規矩:
無論男女老少,皆是平等之身,絕不可與人間那封建的制度混為一談。
慈濂本是天界之人,自是贊同玉貍的提議,二人達成一致,只要能奪下宇陀仙山,必要一統凡間,再創新世。
再踏上征程之時,三界又是一番新的面貌,往日故人皆離她遠去,唯玉貍一人,仿佛新生。
不久,妖界同人間開戰,出征前夜,玉貍仿佛在隱約中瞧見那個憔悴的男子。
他是神,卻沒有神的氣魄和靈相,和游魂并無差別。
玉貍想靠前問個究竟,可那人到底是走了,只留玉貍遠遠輕生問道:“可是冥界的司樂大人?您最近可還好?”
那男子不答。
玉貍又問:“大人?是你嗎?此番找玉貍,可是有什麼要事?”
男子還是不答。
玉貍不問了,轉身回妖洞。
這時,身后的男子又起聲說:“你昔日的舊敵龍鳴已到人間,他換了身份,你且小心,自求多福。”
玉貍急忙轉身,卻不見男子半個蹤影。
是司樂沒錯,玉貍再次轉身,不再回頭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