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殷點了點頭,“卿姑娘說的是。剩下的,我來就行。不過……”
他頓了頓,低頭看向紙面,輕聲道,“兇手唆使地痞去撞馬車的時候,是告訴過他究竟該撞哪一輛的。暴雨那晚,兇手若是擔心卿姑娘的馬車會破壞計劃,實則可以拖住馬車的主人,拖延馬車出發的時間,等卿姑娘的馬車過去后再施行計劃,沒必要非去叮囑卿姑娘的馬夫小心駕車,可能有地痞纏上來。此地無銀三百兩,豈非更容易暴露自己?”
語畢,他才緩緩抬眸看向卿如是,目光平靜,波瀾不驚。
卿如是一愣,同樣看向他,若有所思地微蹙起了眉。
倘若她理解得不錯,蕭殷的意思是說,那日他叮囑馬夫,純粹是出于朋友間的真切關心,并非害怕原計劃被她破壞?
她沉吟不語,月隴西吩咐蕭殷將后續補全,定罪給霍齊。蕭殷頷首,不再說話。
“卿卿想不想四處逛一逛?”月隴西打開門,示意卿如是看看別的地方,“等會再過來。”
蕭殷的筆尖微一頓,繼而又繼續認真地書寫。
卿如是走出門,隨口問月隴西,“你辦公的地方在哪啊?我能去看看這些天待處理的卷宗嗎?”
出門時她的聲音被隔絕,最后幾個字變得模糊不清,房間內又恢復沉寂。蕭殷輕嘆著,垂眸怔愣地盯著紙面,有些不知所措。
外邊,月隴西引著她往自己辦公的房間走去。卿如是問,“你把蕭殷弄來刑部看卷宗,幫你破案,就是你所說的栽培他?”
“不是。他腦子靈活,在我正式給他找上差事之前,暫且幫我做些事,免得浪費。
”月隴西低聲道,“如今他再想要走仕途,靠科舉是不成的了。我打算推薦他去國學府。三年之后,他可以直接參與殿選。”
卿如是驚訝地看向他,“你不是說國學府都是官宦子弟嗎?把他放到國學府去,不會被那里的人瞧不起嗎?而且,他不曾接受過書院的正規教導,走的是野路子,就拿沈庭的事情來說,為官之后難免也是這般玩弄手段。”
“能進國學府的人,都明白風水輪流轉的道理。若他們有些眼見,就該知道瞧不起蕭殷這種人是多愚蠢的事。”月隴西一笑,垂眸看向她,“至于你說他走的野路子……難道你不知道我祖上當年拜官稱相之后,為了能在如虎的君王和吃人的官場保住他那條小命,一直都走的野路子嗎?”
不等卿如是回答,他繼續道,“為官清正的幾個有過好下場,皇帝口口聲聲要文武百官清廉正直,卻偏生更喜歡會來事的。蕭殷這樣的,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以后定是個權臣。我要做的,便是在他成為權臣之前,先將他牢牢嵌在月氏族中。最好,能和月氏有姻親。”
語畢,月隴西推開一間房,轉過頭湊近她,笑吟吟地拿手指抵住她的唇,“噓……有外人在了。”
卿如是抿住唇往后退了些,抬眸看進他的眼睛里,他的雙眸異常明亮,含著如沐春風般地笑意。
同樣是狹長的鳳眼,蕭殷遠比月隴西陰鷙內斂。月隴西的眼睛秋波泛濫,凈是風華。
月隴西微一挑眉,輕聲笑問,“怎麼今日這般不經挑逗,這就看出神了?我好看嗎?”
“……”卿如是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我希望你還是做個正常人。”
房間內有官吏聽到動靜,紛紛向二人見禮。
月隴西示意他們做自己的事即可,不必管他們,這廂吩咐完,官吏們一抬頭,就見卿如是已經坐在了世子爺處理公務的正位上,還一度無知無覺地翻看桌案上的卷宗。
所以……這情況的話,管,還是不管啊?
感受到來自旁人的目光,卿如是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這里不能坐嗎?”
刑部的格局雖沒怎麼變,但以前這間屋子并不是刑部郎中辦公的地方,只供些普通小吏做休憩用,她每次來找父親,都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翻看案宗的。
方才沒想太多直接坐下了,這會兒回過神,心覺有異。不待她起身,月隴西先笑道,“能坐。”語畢,他吩咐小吏另外搬來一把椅子,放在正位旁邊。
至此,兩人不再交談。卿如是翻看近期的案子玩兒,月隴西坐在一旁看書。窗外天光乍泄,屋內歲月靜好。
月隴西時不時抬眸瞧她一兩眼,低頭時便挽起了唇角。
這案宗翻著翻著,卿如是看得累了,扭了扭脖頸,忽然瞥到桌上有一方雕刻精致的小匣子,落著一把鎖。她指著那匣子,有些好奇,“這里面是什麼?……方便說嗎?”
月隴西抬眸看了一眼,伸手拿到面前,又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金色的小鑰匙,一邊打開,一邊坦然道,“是些小玩意,有時候路上瞧著好看便買下來了。玉簪香囊,還有手鐲之類的……”
卿如是:“???”玉簪和香囊就算了,手鐲???
卿如是看他的眼神登時匪夷所思,“你一個男人,買這些東西做什麼?我身為女子都不愛買那些的。
”
月隴西笑:“我知道。那豈不正好?多互補啊。”
他這廂話音落下,滿屋的小吏都看了過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礙眼,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