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假的又如何,既成事實,無可挽回,真心就好。世間事得過且過,莫要活得太明白,計較得太清楚,方能自在。
“心情好些了嗎?”月隴西笑問。
卿如是點點頭。
他接著道,“那現在來說說采滄畔和崇文遺作的事。”
卿如是正色,放下手邊的糕點,示意他說。
月隴西起身走到書桌邊,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書來,遞給她,解釋道,“《女帝手札》是大女帝閑談當年朝事的雜文。為了解決月世德的案子,我今早一直在看這本書,發現大女帝登基初期在處理采滄畔的事時就想過要興修國學府。”
其實他早就看過這本手札,上邊的簪花小楷自然也是他寫上去的。女帝登基的頭幾年他在暗地里出謀劃策了不少,后來實在撐不下去,死前為幫她穩住根基,將這本手札翻來覆去熟讀過,批審了手札中所有初期計劃,這才撒手人寰。
所以當他重生后得知晟朝的皇帝修建了國學府,他是極其震驚的。
其一,當時他明明在手札中認可了女帝修建國學府的計劃,女帝最后卻沒有修。
其二,他預感如今的皇帝能與大女帝的想法一致,應當不是巧合。
卿如是愕然抬頭,“大女帝為何會想要修建國學府?最后又為何沒有施行?”
“書上說,那時候惠帝的勢力剛瓦解不久,女帝的根基尚未穩固,坊間稍有風吹草動,就極有可能引得朝局動蕩。于是有人建議女帝延續惠帝的想法,繼續操控采滄畔,引導風向,以免自采滄畔再冒出幾個如崇文一般悖世之人,她就會重蹈惠帝的覆轍。
”
稍一頓,他看向卿如是,“但你也知道,女帝并不希望采滄畔再捏在皇室的手中,讓百姓的思想被禁錮束縛,那樣沒有好處。所以她就想出修建國學府,讓國學府成為第二個采滄畔。”
月隴西說著,給她指那本書上繪制的國學府圖稿。
卿如是稍反應了下便明白過來,“是想讓國學府替代采滄畔在文壇的地位嗎?招攬采滄畔的墨客進入國學府,許諾他們不必科舉就能入朝為官的好處,并讓他們的文章以正規的流程上達天聽,運氣好的話,他們的看法建議就會被女帝采納。這樣一來,多數墨客就會選擇去國學府繼續書寫自己的文章。采滄畔在文壇的勢力、地位自然地被削弱,而采滄畔也沒有被皇室掌控,墨客們的思想也并未受到禁錮與束縛,對于他們來說,就只是換了個地方闡述自己的道罷了。”
她頓了頓,沉吟道,“難道……陛下如今建立國學府就是這麼想的?他竟和大女帝的想法完全一致……”
月隴西篤定道,“在我看來,就是這樣的。但這本手札是我從密室里拿出來陷害月世德的,陛下應當不曾看過里面的內容,為何會這般巧,與大女帝的想法不謀而合呢?”
卿如是亦十分疑惑。女帝沒有施行的那部分計劃,所知之人應當甚少,在朝官員都不一定曉得,如今的皇帝為何會曉得?真的是巧合?
“你問為何最后女帝沒有修建國學府。我看到手札后也覺得十分奇怪。”月隴西指著圖稿后的字道,“這是祖上用秦卿的筆跡寫的批語。
明著說,祖上當初和女帝聯手扳倒惠帝后,在暗地里幫女帝處理些事務,這本手札就是他審批過的。從批語不難看出,祖上當時已經同意了這個計劃,可女帝沒有施行。我看過手札后好奇得不得了,于是就去采滄畔拐著彎套了葉渠的話,想探探他知不知道為何。”
“然后呢?結果如何?”卿如是迫切地問。
月隴西稍一沉吟,卻沒有告訴她,只道,“有時候,真相會令人難以接受。待往后你覺出一些東西了,再告訴你也不遲。因為,我暫時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究竟對不對。葉渠被我套過一回話了,你最好不要再去問他,以免他生疑。”
“什麼意思?”卿如是蹙緊眉,“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倒也不是不能知道,是時候未到。”月隴西莞爾,“崇文在一篇文章中闡述過,思想沒有對錯之分,人也沒有好壞之分。但我覺得,你對這個道理理解得應該還不夠透徹,等你透徹了,我便告訴你我的猜測。”
卿如是一怔,第一次有人說她對崇文的思想理解得不夠透徹。都是聰明人,她略微思考就明白了月隴西的意思:不是對道理本身理解得不夠透徹,而是無法接受真的暗含這些道理的現實。
她按住好奇,不再追問。轉而道,“你接著說,陛下修建的國學府和遺作的關系?”
月隴西頷首,“既然我倆都一致猜測陛下修建國學府的原因與當年大女帝的想法一致,那我便大膽揣度,選拔完人才之后,陛下會制定一套與采滄畔如出一轍的流程,吸引更多墨客去國學府。
”
“而今采滄畔的墨客,幾乎都是崇文黨,由此可見……陛下是真想收服崇文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