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說穩住心神呢,誰知道成親的流程一驚一乍的。
她平復心緒之際,轎門已被卸下,一位盛妝打扮的小姑娘伸手進來,要迎她出轎。她從喜帕下瞧見了,便將手支過去,讓小姑娘迅速找到自己的袖子,拉了三下。卿如是這才順勢出轎門。
全福人迅速上前來攙扶她跨火盆、步紅氈,往喜堂走去,站定于右側。月隴西則站定于左側。
老學究擔任主香者,與月、卿二人一同循著贊禮者的高喊,在香案前進行儀式,隨著主香者上香完畢,月卿二人平身復位。而后再拜、再起,反復多次,直到完成“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禮成。
贊禮者高聲喊,“禮成!送入洞房——”
周圍哄鬧聲歡呼聲乍然彈起,此起彼伏,歡聲笑語惹得卿如是耳朵燒,默默埋頭接過小童遞來的彩球綢。
月隴西與卿如是兩人各執彩球綢一端,由兩名小童端著龍鳳花燭在前導行,月隴西跟著小童,再以彩球綢牽引卿如是。身后還跟著一幫鬧洞房看戚頭的親戚好友。
到房間后,月隴西和卿如是坐于床沿。月隴西忍不住轉頭去看她,全福人拿起身后小童以紅案呈上的“秤桿”,笑吟吟地敲了下卿如是的腦袋。
輕“砰”一聲,卿如是猝不及防,“啊唔……”她縮起脖子抬手揉頭,看笑了在場所有瞧熱鬧的人,也看笑了月隴西。
她下意識還想掀開喜帕,被月隴西迅速握住手腕制止,輕笑道,“你掀了我掀什麼?給我留一個步驟不行嗎?”
又是一陣哄笑。卿如是的臉燙得都要泛起疼了。
全福人把秤桿交到月隴西手里,笑說道,“請新郎用秤桿請方巾,是為‘稱心如意’!”
月隴西緊握著秤桿,面上倒是從容淡定,殊不知手心已然緊張得出汗。他稍側身坐著,凝視著卿如是,挑起喜帕一角,緩緩往上掀。
一顆心它就怦啊怦,怦啊怦……好像有蜜糖里黏稠的泡泡咕嚕咕嚕地從心口冒出來,又泛起陣陣地酸。
他喉結微微滑動,想要哽咽著說什麼,最后在看到她涂抹了正紅色口脂的唇時,那酸澀又化為了喜悅。他笑了出來。手臂還微微顫抖著。
卿如是一直低垂著眉眼,待眼前的紅帕逐漸被撩起,得以重見光明時,她才稍稍抬眸,小心翼翼地去看月隴西。
卻見他的眼角驀地猩紅,眸底瀲滟生光,映出濃濃的復雜的情緒。最后他低頭笑了下,近似無聲地呢喃質疑,“……我是在做這麼多年缺失的那個夢嗎?”
身旁無人聽得清他在說什麼,只有卿如是聽清了。不知為何,就輕聲回了他一句,“好像不是你的夢。因為我剛剛真的被敲疼了。”亦是只有他們二人聽得清的聲音。
月隴西倏地抬眸凝視她。她今日的妝容極明艷,素來不愛涂脂抹粉,不想一旦濃妝艷抹便是這般明媚撩人。此時她抿緊唇,低下頭,抬眸偷瞟他一眼,又垂眸不再看。
全福人端起另一小童以紅案呈上來的兩只酒杯,遞給月隴西和卿如是,笑說道,“請新郎新娘互飲合巹酒,是為‘合二為一’!”
兩人拿起酒杯,交頸繞臂而飲。月隴西喝得很慢,細聞她今日涂抹的香粉,又稍側眸去瞧她的側頰。
飲完交杯酒,全福人立即轉身捧起一把花生、桂圓、棗子等,朝著他們頭頂散去,落到床帳內。
那一顆顆地砸在腦袋上,卿如是的脖子縮了又縮,心底郁卒。她天生反應靈敏,下意識就想躲避這些零零散散的“攻擊”,此時控制不住又有什麼辦法。
全福人最后一捧撒下來,笑道,“祝新郎新娘‘早生貴子’!”
撒完福,各路親戚總算有機會逮著月隴西出去拼酒。本想再跟卿如是多坐會,此時只得依依不舍地跟著眾人出門去應酬。他起身時快速地在卿如是耳畔叮囑了句,“若是餓了就先吃,不必等我。”
卿如是抬眸剛想回什麼,他的人已經被幾位姑嬸叔伯拉出去了。
待房中客人散盡,只留下卿府帶來的一名嬤嬤、一名大丫鬟,還有皎皎,卿如是才長松了口氣。
“我剛剛表現得還可以罷?”卿如是急切地問。
皎皎搖頭笑,“姑娘,你躲秤桿那一下真是把臉給丟盡了。”
“不能叫姑娘了。”嬤嬤敲她的頭,“以后要喚夫人。”
卿如是神情恍惚,“……我就這麼嫁人了?”好神奇,幾月前還活在水深火熱的前世,如今卻甘愿嫁給了月氏的人。
嬤嬤笑著吩咐丫鬟去打熱水來給卿如是洗臉,自己走到卿如是身邊幫她取下鳳冠,“是啊,以后就和世子爺一條心了。”
卿如是坐在梳妝臺前打量著周圍的布置。她發現這房間里的布置就和在國學府時她跟月隴西描述的一模一樣。她說梳妝臺要放在窗邊,臨著光,窗臺再養一盆顏色素雅的花;她說床前要擺一方案幾,隨時可以放到床上去看書寫字;她說中廳要擺放三足香爐,鏤空的花紋不能太花哨……她說了很多,他全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