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會她就紅了臉。一直有睡不醒就犯蠢的毛病,但這回未免也太蠢了。跟他這罪魁禍首聊什麼生兒育女……好罷, 她承認昨晚被推倒的一瞬心里已經忍不住地在構建未來一家幾口的日子了。
她嗚咽一聲,拽起被子捂住臉。不知道月隴西聽到耳朵里是個什麼感受。
隨著日頭漸起,卿如是的腦子也逐漸清明了幾分,回想起今晨月隴西說過的話, 忽然狐疑地蹙起眉。
她若是沒有記錯, 月隴西似乎向她說起了他自己幼時頑劣的事,又說他后來有幸去闖蕩天南地北, 性子才有所收斂。
可是,月隴西身為世子, 如何能有機會離開扈沽城去見識天南地北的風景?
還說他少年時持劍拿槍縱馬時跟崇文子弟發生口角。但是……他在國學府的時候不是還在看崇文的遺作嗎?他也承認他自己是崇文黨。且郡主也常看崇文書籍,對崇文多有尊崇,按道理來說月隴西自小耳濡目染的應該多是崇文的思想,為何會在市井戳傷崇文子弟,還丟出銀兩一走了之?
卿如是緩緩從床榻上坐起,臉頰的紅霞逐漸散去,她不解地蹙起眉,仔細回想著這段對話。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還是月隴西的話出了紕漏?
不排除是她腦子犯暈,記錯了他說的話的可能。畢竟往常她醒后腦子卡了殼就記不得發生的事,這回能清醒地記起來也是第一次。
卿如是喚來丫鬟嬤嬤倒水伺候梳洗,趁著綰發的時候重新捋了一遍早晨發生的事,確認自己的記憶沒有問題。
她從鏡中看向嬤嬤,思忖一瞬后開口問道,“嬤嬤,你可曾聽聞世子前些年離開扈沽城的事?為何要離開,可有什麼具體原因?”
嬤嬤正用銀篦子沾了玫瑰露,幫她綰發,聽及此失笑了聲,徑直回道,“哎喲,世子哪里會離開扈沽城呢?月將軍被賜封襄國公之后便閑了許多,一直與郡主在家悉心教導世子,哪里來的時間給世子出城游玩?要說歷練也大可不必,扈沽城的百姓皆知,陛下素來喜愛世子,說一句當皇子王孫般養著也不為過,那會誰都知道世子以后走的肯定是仕途,以案牘公務磨礪還說得過去,出城周游歷練實在說不過去。都看得可緊著呢。”
她越說,卿如是的眉便皺得愈緊。這種隨口閑說的事,月隴西沒有必要騙她,那他究竟為何會說起自己年少時周游四方的經歷呢?
卿如是的腦海里閃過一絲縹緲的線索,轉瞬即逝,快得難以捕捉。但也正因為那一瞬線索的迅速入侵,讓她渾身都泛起一種莫名的酸澀感和焦灼感。
她的潛意識告訴她,她很想要知道這件事的答案,很在乎真相。
可人往往是越是想知道什麼,挖回什麼,就越是不得,她苦思冥想許久,并沒有再抓到這條線索,只好暫且放下不再去想。
她稍作一頓,又接著問道,“那世子少年時是什麼樣的人?我聽人說他幼時頑劣,給月府惹了不少禍,讓郡主和將軍都頭疼不已。”她克制住自己的迫切,問得風輕云淡。
嬤嬤也就當自己是在跟她閑聊,邊為她插簪,邊笑回道,“哪兒有,夫人莫要聽別人渾說。
世子被看顧得緊,幼時便是一副端方穩重的模樣。老奴在跟著郡主的時候,常常看見年幼的世子自己抱著書去荷塘邊捧讀,天沒亮就跟著院子里的嬤嬤小廝一道醒了,也不賴覺,老奴每回經過荷塘都能聽到書聲朗朗,世子自覺得不得了,從不叫郡主操心。又怎麼會稱得上頑劣?”
她話音落,卿如是手中握著的茶杯無意識地被手松開,滾下梳妝臺,溫熱的茶水濺到了裙擺上,她被驚得回過神,低頭看向濕熱的裙子。卻沒有動作。
倒是身旁站著的嬤嬤被駭了一跳,急忙問她這茶水燙不燙,有沒有傷著,并催促她去換一身衣裙。
卿如是抓著她的手腕,“然后呢?還有什麼?”
被她突然抓住手腕,嬤嬤一愣,皺眉示意她先去換衣裳,瞧瞧腿上有沒有被燙傷,瞧見她動作了,嬤嬤才唉聲道,“哪還有什麼?夫人你若是被茶水燙著受了傷,世子回來之后定然饒不了老奴。夫人是世子的寶,若夫人覺得世子有時頑劣不堪,沒個正行的,那也是世子為了逗夫人開心。平日里世子沉穩著呢,只有在夫人面前才跟個孩子似的。哪個在亂嚼舌根?夫人告訴老奴,老奴去收拾了那人。”
卿如是沒有回話,一時間思緒有些混亂。
嬤嬤的話,似乎跟著時光溯回,回到許多許多年前,跟正夫人的某些話相互重合了。兩者的話在她腦海中來回切換,教她心神恍惚。
從前正夫人無數次告訴她,相爺為人穩重謙和,并非她口中頑劣風。流的模樣,像她所說那般孩子氣更是不可能。
月一鳴既端著相爺的架子,又哪里會露出幼稚的舉動招惹旁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