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月珩剛聽到他們的動靜,才想要開窗一探究竟。
如今發現是她,不知會作何處理。她還記得郡主那日清晨對她說的話:若是誰威脅到了月家的權力和利益,或者不小心讓月家陷入危險境地,那麼這個人極有可能被月家推出去,月家不會保的。
更莫說月珩對她一直心存芥蒂,會包庇她嗎?
氣氛驀地有些緊張。卿如是的手心出了些汗,直愣愣地盯著月珩,一動也不敢動。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屋內另外兩人的視線,也阻隔了她的視線,越過月珩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見屋里白墻上的兩道虛影。
蕭殷就站在她身側,貼近墻壁的位置,盡量減少被院外侍衛發現的可能性。
須臾,月珩的喉結微微一動,蹙眉時眸底浮起些許厭色。
“?”卿如是狐疑地偏頭。怎麼的,想起被她和月隴西做的飯菜支配的恐懼了嗎?
就在卿如是以為他會把自己給推出去的時候,他竟鎮定地對屋內坐于另一側的兩人說道,“守院的侍衛已到,臣這就去部署。”語畢,他給卿如是打了個眼色,示意她躲到屋后去,隨即關上了窗,徹底阻斷屋內人向外看的可能。
卿如是微訝一瞬,沒有猶豫,反把蕭殷一拽,迅速摸進了后邊的小竹林,緊接著蹲身潛在一窩竹群后。
月珩走出門,來回踱了幾步,便集齊侍衛,整理了隊形,并未進行站位排布,而是往屋內走去。也不知道在里面說了些什麼,不消多時就見皇帝和葉渠都從屋內走了出來。
卿如是猜到月珩有心要幫自己支開他們。
果不其然,皇帝走在前邊,帶著葉渠、月珩等人離開了院落,一群侍衛浩浩蕩蕩緊跟其后,直讓卿如是蹲到腿都酸麻了才盡數離去。
蕭殷先起身繞過房屋察看情況,確定沒有人之后又走了回來,蹲身在卿如是面前,“卿姑娘,可以走了。”
卿如是頷首,自己撐著竹桿緩緩站起,見蕭殷要伸手扶,她搖頭拒絕,“無事,只是腳有些麻了,能起。”
話音剛落,她腳下一栽,徑直向蕭殷倒去,蕭殷趕忙將她接了滿懷,“卿姑娘……還是我扶你罷。”他說這話的同時耳梢已悄然紅透,指尖也有些發燙。
這回卿如是沒有拒絕。
“如今就算離開了國學府你這模樣也不好騎馬離去,不如就在我的院子里休息會,待緩過來了再走?”蕭殷邊扶著她朝自己的房間走,邊試探地問道。
卿如是想著一會還得再去找葉渠詢問盒子的事,的確不急著立即離開,也就點了頭。蕭殷被月世德賞識,又是月隴西推薦的人,而今更是跟著余大人在刑部學習,國學府對他予以重視,給他單獨配了一方小院子,不算大,但他一人住綽綽有余。卿如是就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蕭殷坐在她身旁。
兩人沉默了會,竟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來緩解尷尬。
自她婚后,這還是頭回單獨與蕭殷相處。
“卿姑娘,在下托給世子贈你的新婚賀禮,你收到了嗎?”仍是蕭殷先打破了沉默,抬眸凝視著她,輕聲問道。
“……啊?”卿如是心說有這回事嗎?月隴西那廝壓根連提都沒提過。她挑起眉兀自思忖了會,解釋道,“興許是月隴西近期太忙,給忙忘了罷。
我回頭問問他。”
就見話落時,蕭殷眸中的神采黯去一半,他輕頷首,低聲道,“是一支玉簫。上邊的花紋是我刻的,刻完之后用殷紅色的漆描了線。刻得不好,卿姑娘別嫌棄。”
“哦,不會的。”卿如是想了想,又有些好奇,“那你送給月隴西的賀禮是什麼?既然有我的,那也該有他的?”
蕭殷幾不可察地頓了頓,點頭道,“聽聞世子喜彈古琴,便送了古琴去。正好也合了卿姑娘……夫人收到的玉簫。”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稱謂有冒犯之處,趕忙改口。
卿如是倒是沒有在意這些,聽蕭殷說起月隴西喜彈古琴,她倒是想到了坊間流傳著的月一鳴少年時一身白衣在玉樓花廊上彈琴,招惹各家閨秀和各路名伶探看的風。流韻事,一時陷入沉思。
玉樓?花廊?招惹?風。流韻事?為什麼她忽然好在意這幾個字眼。那會兒他該是十六歲的年紀,已經回了扈沽城,彈琴是在遇到她之后罷?在想什麼呢給他騷得,還跑到玉樓去彈琴?
卿如是皺著眉思考了會,斂起心緒,謝過蕭殷后小坐了小半時辰,剛好喝完一盞茶。國學府劃給蕭殷辦事跑腿的小廝傳來消息,說皇帝已經離開了國學府。她估摸著葉渠也應該差不多回去了,徑自跟蕭殷道別,稱自己找葉渠還有事,不便久留。
臨走了幾步,卿如是又停下來,轉身隔著石桌看向身后的男子,發現他也正好看著她,兩相注視了幾個彈指的時間,最終彼此什麼也沒說。
不知蕭殷盯著她是何想法,卿如是方才只是忽然想到,他得知了皇帝的身份是襲檀之后,是否也猜到了陛下想要復刻女帝王朝?他會如何投陛下之好采取行動呢?可卿如是終究沒有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