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聰明,也真是棘手。”
宋昭直勾勾地盯著惠嬪那張稚嫩的臉,只覺胃里翻江倒海,讓她覺得惡心至極!
她強忍著胸口的翻涌,嫌惡道:“你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嘖嘖,要你發現我的小秘密了呢~”
惠嬪眨巴著圓滾滾的眼睛,又調皮地沖宋昭吐了吐舌頭,
繼而躬身將圍脖拾起,重新圍在脖頸上,才笑道:
“嘻嘻~既是如此,那我如今也該改口,喚你一聲宋妹妹才對~”
她迎著宋昭錯愕的眸光,愈發淡定道:
“你也不用想著去告訴皇上什麼。我與皇上相識于微時,他還只是個不得寵的親王時,我便已經被他養在府中了。
皇上知道我與他同歲,也是皇上一手栽培我至今,要我頂替了那個早死的衛琳蘭入宮,在后宮當他的眼線。”
說著沖宋昭揚起盈盈笑意,“其實這些,你不是一早就已經猜到了嗎?聰明如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是皇上的人了吧?我猜猜看,你甚至還想著要利用我的身份,去替你成全?嘖嘖......”
惠嬪緩緩搖頭,口吻極盡戲謔,
“宋妹妹,你當真是冰雪聰明。本宮在后宮這麼些年,還是頭一次遇見能與本宮旗鼓相當的對手~”
事到如今,再震驚的消息于宋昭聽來,也道尋常了。
她只是厲聲反問惠嬪,“你說你替皇上辦事,可是許多事,怕都是你自己的心思吧?”
惠嬪莞爾一笑,不置可否,
轉而輕撫著小腹,炫耀著說:“本宮有著身孕,這冷宮自是不宜久留。不過本宮走之前,也可大發慈悲,告訴你一件你一直心心念念之事。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嗎?”
聽她提及承煜,宋昭不免心念一沉。
惠嬪則護著腰肢走到她身旁,笑語若銀鈴,
“自從你誕育下貴子后,你細想想這宮里宮外鬧出了多少災事?
皇上遇刺,江南水患,良田被毀,瘟疫橫生,太后病重,皇上又再度于朝陽宮險些遇險。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頂破天的災事?怎麼你的貴子一出生,啟朝平安無事了這麼些年,偏卻趕上了流年不利?”
她輕拍著宋昭的肩膀,笑意更顯陰鷙,
“不過呀,這還得虧了你的好謀算。你故意早產,讓你的孩子和皇上生辰趕在了同一日,你是不是覺得,如此一來,你的孩子就不會因著生辰時日而引來災禍?
也算是如你所愿了,他真真兒是福星呢。所以啊,國之動蕩,帝王遭禍,自得有個福星,去替皇上,替天下百姓,承擔這一切。”
惠嬪仿佛說到了什麼喜事一般,越說越是興奮起來,
“其實歷朝歷代的帝王都有如此,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一種說法,叫做種生基,埋福祉嗎?
你那與皇上同月同日生的小貴子,便是皇上的生基,是大啟的福祉。所以皇上將他立為太子,還送他入了帝陵,把他呀......”
她緩一緩,瞧著宋昭眼中隱隱閃動著淚光,像是在瞧著她的戰利品一般,頗為自得。
她一步步走近宋昭,湊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道:
“皇上,把他給活埋了~”
“你......”
劇烈的悲痛由心底四散開來,遍襲宋昭身體的每一處,
她心有郁結,悲憤交集,竟是一口鮮血抑不住噴涌而出。
而惠嬪連綿不絕的笑聲,于此刻聽來更是錐心刺骨。
宋昭竭盡全力推搡著惠嬪,巴不能親手殺了這個毒婦!
卻是因著身體虛弱,反被惠嬪一把推開,跌在地上。
惠嬪端然而立,居高臨下地睇著她,
“宋妹妹可仔細自個兒的身子,產后最忌大悲大戚,別臨了落了個血崩的頑疾,這是在冷宮,可沒有太醫能來給你醫治!”
宋昭的呼吸仿佛被滯住,因著無處不在的痛楚,她整個人由內而外,似是被徹底擊碎了一般。
原來人絕望到了極處,并非是肝腸寸斷那般輕松,
而是有萬千把鋒利的刀,同時剜著你的肉,剔著你的骨,要你毫發無損地活成一具千瘡百孔的爛肉。
宋昭昏死過去前的最后一眼,只看見云杉沖了進來,拼命護在她面前,
等她再度醒來,已經是一日后的事了。
她沒有如惠嬪的愿,
沒有血崩,也沒有郁結而終,
但她睜開眼的那一刻,卻也是生而無望,心如死灰了。
活埋......
這兩個字無時無刻不縈繞在宋昭的耳邊,
她死死攥著被衾,淚水止不住地流,
是心疼她那可憐的孩子,也恨不得將蕭景珩與惠嬪丟入刀山火海,將他們折磨到皮肉分離,死無全尸!
可是她的孩子......
他還那樣小,走路都還走不穩,
又是那樣的聰明可愛,時常抱著她咿咿呀呀叫著母妃,
那也是蕭景珩的孩子啊!
他怎麼能......
后來的兩日,宋昭斷了吃喝,一言不發,亦不能安枕,
她終日屈膝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里,癡癡地看著由狹窄菱窗處透進來的那一點點光。
‘吱呀’
房門再度被推開,應是云杉又端來了飯菜,要勸她進一些。
宋昭仍舊呆呆地看著窗外,不作一絲一毫的反應。
‘嘭’
隨一聲悶響,飯碗被生硬丟在了她面前,